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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搞砸了。”韦伯说。
她背后,手术舱的舱门从内弹开,一个身穿绿色纸纤维防护服、戴口罩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手术舱内部的蓝白色炫目光线照着全副武装的医师,在喷气机降落掀起的漫天烟尘上投出一个扭曲的黑影。“关上门!”韦伯喊道,“还不到时候!”
门关上了,光线顿时消失,两人听见超轻型飞机的引擎声。听过了喷气引擎的轰鸣,这个声音仿佛蜻蜓振翅,断断续续地嗡嗡响着,渐渐小了下去。“没燃料了,”韦伯说,“但已经很近了。”
“他到了,”特纳说,按下喉部的麦克风,“第一波喷涌。”
小飞机呜呜飞过,那是星空下的一个黑色三角形。他们听见有什么东西在它带起的沉寂气流中扑腾,也许是米切尔的一条裤腿。你在上头,特纳心想,独自一人,身穿你最暖和的衣服,戴着你为自己制造的红外眼镜,寻找我们用暖手器给你标出的两条点线。“疯狂的混蛋,”他说,内心充满了奇怪的钦佩感,“你是真的想逃跑啊。”
就在这时,第一颗照明弹突然亮起,发出节日烟花似的噗嗤一声,降落伞带着镁光火焰缓缓落向沙漠。另外两颗照明弹随即点亮,购物中心西侧尽头响起自动枪械持续不断的咔哒射击声。他从眼角看见韦伯跌跌撞撞跑过灌木丛,冲向掩体,但他的眼睛盯着正在打转的超轻型飞机,看着它欢快的橙色与蓝色的纤维翅膀,还有脆弱的三角起落架,起落架上蹲着一个戴着风镜的人影。
米切尔。
照明弹随风飘荡,强光下的停车场亮如足球赛场。超轻型飞机倾斜转向,姿态慵懒得让特纳想尖叫。周界外射出的曳光弹构成了一条白色弧线。没有击中。
降落,快降落吧。他开始奔跑,跳起来挣脱绊住他脚腕和风雪衣下摆的簇生杂草。
照明弹。强光。米切尔无法使用红外线眼镜,看不清暖手器的红外辉光。他在远离降落带的地方着陆。前轮撞上什么东西,飞机向前翻滚、折断,蝴蝶般解体,摔在自己掀起的白色烟尘之中。
爆炸的火光在巨响前一瞬间来到他背后,把影子投在前方的苍白树丛上。震荡波掀起他的身体,又将他重重摔下,他倒在地上,看见黄色火球笼罩了四分五裂的手术舱,知道韦伯发射了反坦克火箭。他爬起来,走了两步,拔腿就跑,枪握在手里。
他跑到米切尔的超轻型飞机前,第一颗照明弹恰好熄灭。不知从何处射出第二颗照明弹,在空中绽放光辉。枪声持续不断。他跌跌撞撞地跑到一团生锈的钢板前,看见飞行员摊手摊脚地躺在那儿,自己制作的头盔和笨重的红外眼镜遮住了飞行员的头部和面部。红外眼镜用银色电工胶带贴在头盔上。扭曲的四肢裹着一层又一层黑色衣物。特纳看着一双手抓住胶带,撕掉红外眼镜;这双手是陌生的怪物,是惨白的海底生物,一辈子生活在深得无法想象的太平洋海沟底下,他看着这双手疯狂撕扯胶带、红外眼镜和头盔。取掉这些东西,露出来的是一头棕色长发,长发被汗水浸透,落在一个姑娘的白皙面颊上,抹开了从一侧鼻孔淌出的深色鲜血,她睁开双眼,露出空荡荡的白色,他拽着姑娘起身,以消防员救人的姿势扛起她,跑向他希望是喷气机的方向。
他隔着帆船鞋的鞋底感觉到了第二次爆炸,眼前浮现出拉米雷斯的赛博操控台上那块塑胶炸药上的傻笑。没有火光,只有声音和震荡波扫过停车场的水泥地面。
他钻进了驾驶舱,闻到新车里那种长链单体的气味——高科技物品刚出炉时的熟悉香味——女孩在他背后,玩偶般笨拙地躺在重力防护网的怀抱里,那是康洛伊花钱请圣迭戈的武器贩子在机师防护网背后安装的。飞机像活物似的抖动,他扭动身体,深深钻进自己的防护网,摸索着拉出接面连接线,扯掉耳后插孔里的微件,插入连接线的插头。
知识像电子游戏似的指引他,他与喷气机的飞机属性合为一体,他感觉到可变形的机身为了弹射起飞而改变形状,驾驶舱随着伺服系统的运转而呜呜降下。重力防护网裹着他膨胀,锁住他的四肢,枪仍旧握在手里。“快走,狗娘养的。”但喷气机已经知道了,重力将他压进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