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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弱灯光照亮的是银色钢缆——上过油,闪闪发亮,在空荡荡的电梯井里缓缓摇摆——她右脚的脚趾已经越过了瓷砖地的金属包边之外几厘米;她不由在惊恐中将光束指向下方——在两层楼以下看见了轿厢堆满垃圾的顶部。光束在电梯上逗留了几秒钟,她看清的细节多得惊人。她想到了微型潜艇驶下海底高峰的悬崖,脆弱的钢缆在静置了几百年的淤泥中颤动:积累多年的煤烟颗粒犹如松软的毛皮,一团干枯的灰色东西是个用过的安全套,反射的几点亮光是锡箔纸的碎片,糖尿病患者注射器的灰色管体和白色活塞……她紧紧地抓住电梯门,指关节攥得发痛。她慢慢将重心向后移,远离那个深坑。再退一步,她关掉手电筒。
“真该死,”她说,“我的天。”
她找到楼梯门,重新点亮手电筒,开始爬楼梯。八层过后,麻木感开始消退,她全身颤抖,泪水冲掉了妆容。
她再次敲门。门是多层堆积的模压板,拙劣地模仿红木质地,在走廊的单条生物冷光灯照耀下,彩印纹理只是勉强可见。“该死的,阿兰?阿兰!”门上的猫眼镜片像是对准她的小望远镜,却始终是一圈空白。走廊里很难闻,合成纤维的地毯保存着人们做饭的气味。
她试着开门,门把手能转动,廉价的黄铜门把手油腻腻、冷冰冰,那一包钱突然变得沉重,背带陷入她的肩膀。门一推就开。一小块橙色地毯,有着不规则的肉色方块花纹,积累了几十年的尘土,数以千计的房客和访客踩出一条清晰的小径……
“阿兰?”黑色法国烟草的气味,甚至有点让她安心……
她看见了他,银色的光线还是那么稀薄,方形的窗户之外,惨白的落雨天空衬着其他毫无特征的高楼,他蜷缩着躺在那块难看的橙色地毯上,姿势像个孩子,脊骨在深绿色拉绒夹克下拉成一个问号,左手张开盖住耳朵,白色的手指,指甲根微微泛着蓝色。
玛丽跪下,去摸他的脖子。但她已经知道了答案。窗外,全世界所有的雨水在滑落,永不停歇。抱住他的头,分开双腿,搂住他,晃动,摇摆,愚蠢的可怜的动物的哀哭,充满了贫瘠的四方房间……过了一段时间,她感觉手掌下有个尖锐的东西,一段非常细非常硬的不锈钢细丝从他耳朵里戳出来,夹在他冰冷的手指之间。
丑陋,难堪,不该这么死去;愤怒使得她站起身,双手仿佛鸟爪。她查看他死去的这个寂静房间。除了他破旧的公文包,这里感觉不到他的存在。打开公文包,她看见两个干干净净的新活页笔记本、一本还没读过但正走红的小说、一盒木杆火柴和半包高卢香烟。布朗斯的皮面记事本没了。她拍了一遍他的夹克,将手指伸进衣袋,但没有找到。
不,她心想,你不会记在那里的,对吧?但你也记不住号码或地址,对吧?她再次扫视房间,进入奇异的镇定状态。你肯定会记下来,但你为人诡秘,不信任我在布朗斯买的小记事本,对吧?你会在一家咖啡馆和一个姑娘见面,在纸板火柴或什么废纸的背面记下她的号码,然后忘个一干二净,然后过几周被我发现,帮你整理东西。
她走进狭小的卧室。卧室里有一把亮红色的折叠椅和一块充当床垫的廉价黄色泡沫塑料。某人的经血在泡沫塑料上画出了一只棕色蝴蝶。她抬起泡沫塑料,但底下没有东西。“你肯定很害怕。”她说,声音因为她不愿去理解的愤怒而颤抖,她的双手比阿兰的手还要冰凉,她摸着金色条纹的红色墙纸,寻找松脱的边缘、藏东西的地方。
“可怜的白痴混蛋……”
可怜的白痴死混蛋。没有。她回到客厅,有些诧异地发现他还在远处;她期待他会跳起来,大喊哈啰,挥舞着几厘米的魔术铁丝。她脱掉他的鞋子。鞋子需要换鞋底和鞋跟了。她朝鞋里看,摸着缝线。
没有。“别这么对我。”回到卧室。窄小的壁橱。扫开一组廉价白色衣架、一个软塌塌的干洗店塑料裹衣袋。把沾着经血的床垫拖过来,站上去,鞋跟陷入泡沫塑料,双手沿着模压板架子摸索,在最里面的角落里摸到了个硬邦邦的东西:叠成四方形的蓝色纸片。拆开,发现她仔细护理的指甲劈裂了,看见一个用绿色油墨笔写的号码。那张纸是个高卢烟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