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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张口结舌地盯着她。他瘦得可怕,胳膊和大腿看上去只有棚屋树篱上的细枝那么粗。
“拜托你跑到庄园大屋去告诉马房里的人,让他们快来。告诉他们我病了。”他看上去和我一样跑不动,伊芙琳一边说一边想。男孩的脚冻得发紫,他的嘴唇看上去受伤了,脸颊和上唇糊着干结的鼻血。他患有坏血病,伊芙琳想,他的情况比我还糟糕得多,这样想着,她却听到自己再次开口道:“跑到庄园大屋去叫人来。”
男孩举起一只皲裂粗糙、骨瘦如柴的手划了个十字。“Bighaull emeurdroud ooghattund enblastbardey.”他说着,返身跑进棚屋。
哦,不,伊芙琳绝望地想。他听不懂我的话,我也没有力气向他解释清楚了。“请帮帮我。”她恳求道,那个男孩看上去好像听懂了。他朝她迈出一步,但接着,他转身朝教堂的方向飞奔而去。
“等等!”伊芙琳大喊。
男孩飞奔着经过那头母牛,绕过树篱,消失在棚屋后面。伊芙琳看着那间草棚,它看上去更像个干草堆——干草和苇席片马马虎虎地填塞在柱子之间,而门是用黑绳捆扎在一起的枯枝,轻轻吹一口气就能掀翻。男孩没有关上门,伊芙琳踩上凹凸不平的门阶,走进棚屋。
里面很黑,烟雾缭绕,什么也看不清。屋子里弥漫着一种可怕的臭味,伊芙琳几乎把腰弯到地上才穿过屋门。她直起身子,脑袋撞到了权当横梁的树枝。
这里也没什么可以坐下的地方。地面上堆满了麻袋和工具,看起来像个仓房。屋子里除了一张坑坑洼洼的桌子以外没有任何家具,桌子腿疙疙瘩瘩,长短不一地支着。桌子上摆着一个木碗,里面有块面包,而在棚屋中间唯一的一块空地上,一堆小火正在一个浅浅的凹洞里燃烧。
即便火堆上方的天花板上有一个充作通风口的洞,屋子里仍满是烟。火堆很小,只有几根柴,而那些填塞得凹凸不平的墙壁和屋顶上的洞也在吸取烟气,还有呼啸的寒风,从四处乘隙而入,在狭窄的棚屋里打着圈。伊芙琳开始咳嗽,她的胸口好像要因为每一次剧烈的痉挛而撕裂开来。
伊芙琳咬紧牙关压制咳嗽,慢慢地在一袋洋葱上坐下来,用铁锹抵在麻袋和看上去脆弱如纸的墙壁之间作为支撑。她坐下来。用斗篷包裹住身子,把斗篷的底端折起来,像毯子那样盖在膝盖上。
寒气沿着地面渗上来。伊芙琳把斗篷折起来包住脚,然后拾起放在麻袋旁边的一把鹤嘴钩,轻轻拨动奄奄一息的火堆。火焰懒洋洋地燃烧起来,照亮了棚屋,让它看上去比之前更像一个仓房了。一处低矮的单面斜坡建在屋子的一边,也许是一处畜栏,因为那个地方用篱笆与棚屋的其他部分隔开来,那篱笆甚至比环绕屋子的树篱更加低矮。火光不够明亮,所以伊芙琳看不清斜坡那个角落,但从那个地方传出一种吭哧吭哧的声音。
这会儿农夫们养的猪应该已经被宰杀了,这有可能是一头产奶的山羊。她又拨了拨火,试着让火光照亮那处角落。那声音是从篱笆前一个巨大的圆顶笼子里传出来的。笼子看上去非常精巧,有着曲线光滑的钢条、结构复杂的门和别致的把手,在那个肮脏的角落显得格格不入。在笼子里面,一只动物的眼睛映着火光闪闪发亮——那是一只老鼠。
它伏在地上盯着伊芙琳,像人手一样的爪子紧紧摸着将它引入这个陷阱的诱饵——一大块奶酪。笼子的地上散落着奶酪上掉下来的碎屑,还有一些疑似长霉的干酪,笼子里头的食物看起来比整个棚屋里的还多。
伊芙琳见过老鼠,在精神病学历史课上,还有第一学年他们对她进行恐惧测验的时候,但都不是这种类型的老鼠。实际上,这是一只非常漂亮的老鼠,黑色的毛皮丝般顺滑,和精神病学历史课上的实验小白鼠差不多大,远没有那种用来进行恐惧测验的褐色老鼠个大。
它看上去也远比那种褐色老鼠干净。那种褐色老鼠有着纠缠结块、遍布尘土的褐色毛皮,光秃秃的、污秽不堪的长尾巴,看着就生长在阴沟、下水道和地铁管线那种地方。当她刚开始研究中世纪历史时,她不能理解当时的人们怎么能够忍受他们仓房中有这种令人作呕的生物,更别提是在他们屋子里的了。但是这只老鼠看上去非常干净,有着黑宝石一样的眼珠和闪亮的毛皮,看上去完全无害。好像是为了证实她的想法,那只老鼠开始以一种优雅的姿势啃起奶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