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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给我看完病就离开了,她要继续顺河而下去掠行艇坠落的地方,临走前,她警告我不许惹麻烦,留下的圣神护卫和那名本地神父都有通信器,如果我犯事,他们就会向基地报告。莫莉娜医生明确告诉我,圣神舰队现在正在进行演习,如果我逼指挥官抽出一辆掠行艇,就为了把人抓到大牢里,指挥官将会很生气,事情会很严重。与此同时,她还叫我多喝水,有尿意的话尽量尿。如果最后还排不出石子,她会把我送到基地的监狱医院,用声波把它击碎。她给蓝衣女子留了四份注射用的超级吗啡,最后不辞而别。留下的那名护卫是个中年卢瑟斯人,体重是我的两倍,枪套中插着一把钢矛枪,皮带上挂着根神经刺棍,他眯着眼窥进来,瞪了我一眼,接着回到外头,继续在前门边站岗。
现在,我打算不再把这家人的女主人称为“蓝衣女子”。在忍受剧痛的头几个小时里,她在我眼里就是这副样子——当然,我也把她看成是救命恩人——在我到她家后的第二天下午,我得知她的名字叫德姆·瑞亚,她的初婚伴侣是另一个女人德姆·洛亚,后来那个年轻男子加入,与她们组成了三人婚姻,他名叫阿棱·米凯·德姆·阿棱,那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名叫瑟斯·安珀尔,是阿棱先前三人婚姻体系诞下的女儿,那个苍白的光头小男孩名叫宾·瑞亚·德姆·洛亚·阿棱,看上去八岁左右的样子,是现在这个家庭的孩子,不过,我不知道哪个女人是他生物学意义上的母亲,我所知道的是,他得了癌症,快要死了。
“我们村的老医生……上个月去世了,还没人取代他的位置……去年冬天,他把宾送到我们族位于吉罗唐巴的医院,但他们只能给他施行放化疗,让他们尽量抱乐观态度。”那天下午,德姆·瑞亚坐在我床边,跟我述说着,德姆·洛亚则坐在旁边的一把直背座椅上。先前她们问了我一些问题,为了转移话题,我便向她们问及小男孩的事。在她们身后,阳光洒落在屋内的砖墙上,像血液般鲜红一片,但两个女人身上那精致的袍子依旧蓝得耀眼。蕾丝窗帘将光和影剪切成复杂的负空间形态。疼痛不断袭击着我,但我还是能得到片刻的喘息时间,我们就趁这个空隙谈着话。当时,我的背上剧痛无比,就像是有人用一根巨棍狠狠地砸着我,但是这点疼痛和石子移动时引起的剧烈痛楚比起来,实在是平淡无奇。医生说过,如果出现那样的疼痛,就是一个好迹象——石子移动时造成的疼痛是最厉害的。那剧痛感觉上的确聚焦在下腹部,但医生也说过,排出石子的时间没有个定数,或许会花上几个月,当然前期是石子够小,能够自然排出,她说,许多肾结石患者都不是这样自然排出的,那些石子要么是被音波震成粉末,要么是通过手术取出。我将意识拉回来,重新回到小男孩的健康状况这个话题上。
“放化疗。”我重复着,略带厌恶地吐出这几个字,就好像德姆·瑞亚说医生为小男孩开了个魔鬼般的处方:水蛭和几剂水银。在霸主时期,医生们知道如何治疗癌症,但陨落之后,大多数基因剪裁的知识和技术都失传了。而没有失传的东西,因为代价太昂贵,在世界网永远崩溃后,无法再和世人共享。圣神商团可以在星际间运载货物和商品,但这一过程非常缓慢,代价太高,有很大的局限。药物重新回到了好几个世纪前的水平。我的母亲就是死于癌症,她在位于沼泽地中的圣神医院接受诊断后,拒绝了放化疗法。
可是,既然拥有了十字形,人只要死去并重生,就能把一切复原,那么,为什么要治疗致命的疾病呢?在重生期间,十字形会将身体重组,即便是基因疾病也会被“治愈”。至于死亡,就如教会频频宣扬的,它和重生一样,是一种圣礼。就像祈祷一样,死亡是一种供奉。现在,一般人都能将疾病和死亡的痛苦无望,转化成基督救赎式牺牲的福泽。只要这个一般人拥有十字形就行。
我清清嗓子:“啊……这么说……宾还没有……”那晚上,男孩朝我招手的时候,我看到了他宽松的袍子下显露出的苍白胸脯,那里没有十字形。
德姆·洛亚摇摇头,那身蓝色的袍子是用半透明的丝布制成的。“我们都没有皈依十字教。但克利夫顿神父一直在……劝说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