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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价值连城的东西被暴露在危险之下,什么样的事都可能发生,“伊戈德拉希尔”号在进入海伯利安轨道的时候被摧毁了,是亡于驱逐者的进攻,还是其他什么力量,尚不得而知。圣徒有何反应?究竟是为了什么,令他们让世上仅有的四艘树舰之一冒覆灭的风险?他们的树舰船长——海特·马斯蒂恩——被选中成为七名伯劳朝圣者之一,又为什么在风力运输船快要抵达草之海岸边的笼头山脉时,突然失踪了?

该死,战争却才打响几天,疑团就已经这么多了。

梅伊娜·悦石结束了她的讲话,指示大家享受晚宴。我礼貌地鼓了掌,然后挥手叫来一个服务生帮我斟满酒杯。第一道菜是古典沙拉,依照帝国时代的制法,我满怀热情地享用着,意识到那天除了早饭以外我再没吃过什么东西。叉起一小枝豆瓣菜的时候,我记起了西奥·雷恩总督吃熏肉、鸡蛋和腌鱼的情景,当时细雨正温柔地从海伯利安湛青色的天空上洒下。那是梦吗?

“你对战争有何看法,赛文先生?”行为艺术家雷诺兹问道。他在宽阔餐桌的另一面,斜对着我,但声音听得清清楚楚。我看见泰伦娜坐在那里,朝我扬了扬眉毛,她的座位在我右边,中间隔了三个人。

“一个人对战争能有什么看法?”我回道,再次品起酒来。品质优良,虽然环网中什么都不能同我记忆中的法国波尔多葡萄酒相比拟。“战争无须评判,”我说,“只有生死存亡。”

“恰恰相反,”雷诺兹说,“自从大流亡以来,人类已对许多事物重新定义,战争也不例外,它正要跨过艺术殿堂的门槛。”

“艺术殿堂。”一个留着栗色短发的女人叹道。数据网告诉我,此人便是苏黛·谢尔女士,加布里尔·费奥多·科尔谢夫议员的夫人,而她自己也拥有慑人的政治权力。谢尔女士穿着一身由金属箔片缀成的蓝金相间的长袍,脸上带着兴趣盎然的专注神情。“战争是艺术形式,雷诺兹先生!这是多么引人入胜的观念!”

斯宾塞·雷诺兹比环网的平均身高矮一点点,但比普通人俊美得多。他的卷发理得较短,肤色似乎是被仁和的阳光镀上了一层古铜,又略微涂上了精妙的人体彩绘,他的服饰和基因修饰虽奢华却不做作,举手投足间昭示着随性的自信,那种自信对所有的男人来说都梦寐以求,但只有极为少数的人能够得到。他的智慧飘扬在外,他对别人的关注情真意切,他的幽默感传奇如诗。

但我立即发现自己不喜欢这个杂种。

“所有的一切都是艺术形式,谢尔女士,赛文先生,”雷诺兹笑道,“或者早晚会变成艺术形式。我们曾经认为战争无非是政治通过另一种手段的强加,现在我们已经超越了这个论断。”

“外交。”坐在雷诺兹左侧的莫泊阁将军说道。

“对不起,您说什么,将军?”

“外交,”他说,“而且不是‘强加’,是政治的‘继续’。”

斯宾塞·雷诺兹站起身鞠了个躬,略微摆了摆手。苏黛·谢尔和泰伦娜柔声笑了。阿尔贝都顾问的影像从我左边探过身来说道:“我相信,那是冯·克劳塞维茨的名言。”

我朝顾问望了一眼。在他头上和身后两米外,有个轻便投影仪器在盘旋,那玩意儿比在树枝间飘动的辐射蛛纱大不了多少。这影像比不上政府大楼里的那个,并非十全十美,但已远远好过我见过的任何私人全息影像。

莫泊阁朝这位内核代表点了点头。

“无所谓,”谢尔说,“将战争看作艺术的观点,真是太天才了。”

我吃完了沙拉,一名人类侍者迅速撤下碗具,换上一道我不知道是啥玩意儿的深灰色汤点。汤汁正冒着热气,略微带着肉桂和海洋的芬芳,吃上去可口无比。

“战争是艺术家的完美手法,”雷诺兹又开始滔滔不绝,高举起他的沙拉盘,像举着一根指挥棒,“我不是说那些……学习过所谓的战争科学的手艺者。”他朝着莫泊阁将军右边的另一名军部官员报以微笑,将两人都逐出了考虑范围,“而是那些愿意将视线超越战术、战略的官僚政治底线,超越那过时的只求‘胜利’意愿的人。只有他们,才能真正地将现代社会的战争——这一使起来尤为不易的手段运用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