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IRTEEN 第一十三章 押往自愿农场(第5/7页)
我们干的都是重活,不过也没有人强迫我们超负荷劳作。如果能多给一点吃的,让我们穿得好一些,那么这些活干起来基本上也还算愉快。可是多数时候我们都饥寒交迫,无法感受到任何乐趣。看守对我们并不粗暴,更谈不上残酷。他们一个个都很迟钝、懒散、笨拙,我觉得他们还很娘娘腔——不是那种细腻娇柔之类的感觉,完全相反,他们就像一堆毫无生气的臃肿肥肉,像牛一样迟钝,没有棱角,没有锋芒。囚犯们同样是那么绵软无力,庸庸碌碌。跟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我总觉得自己是个混在一群女人或太监中间的男人。这是我在冬星上头一次产生这种感觉。囚犯彼此很难区分,他们的情绪似乎总是很低沉,谈的也都是些鸡零狗碎的琐事。最初,我以为囚犯缺乏生气、毫无个性是因为缺少食物、温暖和自由,不过很快我就发现另有其因:这是因为他们让所有囚犯都服了药物,以防止他们进入克慕期。
我知道存在这样的药物,可以减弱或者基本消除格森人的性能力。当格森人从行动方便、医学或道德角度考虑需要禁欲时,他们便会服用这些药物,而不必担心会产生副作用。很多人自愿服药。但以前我从未想到过,还会有人被迫服用这种药物。
他们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一个处于克慕期的犯人会成为他所在工作小组的一个不稳定因素。当没有别的犯人同时进入克慕期的时候,如果不让他干活,那怎么安排他呢?而这种情况是极有可能发生的,因为我们一共只有大约一百五十个人。对格森人来说,在克慕期没有性伙伴非常难熬。所以最好干脆不让他们进入克慕期,这样既可以消除他们的这种痛苦,也避免了浪费工作时间。
在这儿待了好几个年头的犯人在心理上、而且我相信在生理上也已经多少适应了这样的药物阉割。他们就像阉过的公牛一样性冷淡,像天使一样没有羞耻没有欲望。可是,人是不应当没有羞耻没有欲望的。
居住在这样一个严寒星球上,受到自然的严格制约,格森人的性冲动很少受到社会的干预。他们对于性的规范、引导和压制比我所知的任何一个两性社会都要少。禁欲完全出于自愿,纵欲也完全可以接受。性恐惧和性冷淡都非常罕见。到了这里以后,我才第一次见到社会意志对性的控制。这是对性进行遏制,而不仅仅是性压抑;这种做法不会导致性冷淡,但从长远来看也许会产生一种更为可怕的东西:性消极。
格森星没有蚂蚁和蜜蜂,也没有任何类似的、高度组织化的昆虫。在地球,昆虫的这种社会形态比人类社会更为古老。在它们的社会中,那些小小的无性别的工蚁工蜂们唯一的本能就是对团体、对整体的绝对服从。如果冬星上有蚂蚁存在,格森人也许早就尝试去模仿它们了。在这个星球,自愿农场目前还仅存在于这一个国家。不过这也许是个不好的兆头,预示着这个极易控制其成员性活动的社会今后会走上什么道路。
如我所说,我们在普勒芬农场干得多吃得少。身上穿的东西,尤其是鞋袜,完全无法抵御冬季的严寒。看守大多是缓刑的犯人,待遇比我们好不了多少。设置这个农场以及管理方式都是出于惩罚。如果不让犯人服药、不审问犯人,我觉得这个地方还是可以忍受的。
有些犯人以十二人为一组接受审问。他们只需要背一背同样的忏悔词,回答一些同样的问题,注射一针防克慕药,就被放回去继续干活了。要犯却每五天就要接受一次在药物作用下的审讯。
我不知道他们用的是什么药物,不知道审讯的目的何在,也不知道他们到底问了我什么问题。审问过后几个小时我才会苏醒过来,发现自己已躺在宿舍的床铺上,屋里还有另外六七个人,有些人跟我一样已经清醒,有些药劲还没过,仍然目光呆滞,一脸迷茫。等到我们都能站起来了,守卫就会带我们到厂里去干活。经历过三四次这样的审问之后,我已经没法很快就站立起来,于是他们由着我躺在宿舍里。到了第二天,我才能跟着自己的小组一起出去,不过身子还是摇摇晃晃的。又一次审问后,我有两天没法干活。也许是因为我的神经系统不同于格森人,受不了抗克慕激素或吐真剂的毒性,而且这种毒性日积月累,愈来愈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