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力虫(第5/12页)
人们感到自己所处的地方仿佛变成了一座孤岛,以前只需十几分钟路程的地方,现在却是可望而不可及的远方。好在电、水、煤气都还在正常供应,各地的超市都还在政府的支持下勉力维持着,暂时倒不会对人们的生活造成太大的影响。
渐渐的,这座城市的人口开始大量流失。他们像难民一样涌入了周边的城市,重新找一份工作,以维持以前那样的正常生活。最先离开的众多的民工,对他们而言,所有城市都是一个大工地,生活本来就是不停地从一个工地转移到另外一个,只不过这次转移得比较远罢了。其次便是各种社会精英们,他们可以很容易地离开这个地方,而在他处找到一份满意的工作。接着,普通的技术工人、教师、公司白领们也纷纷出逃。剩下的,除了老弱妇孺,最多的群体竟然是公务员。一个叫做“编制”的东西,像强大的核力一样,把他们牢牢地束缚在这里。于是——也许在历史上第一次——这个地区的官员人数,超过了普通群众的人数。佛州变成了一座官员的城市。
但是也有好的方面——邻里关系变得好了起来。以前彼此住在一起却从没打过招呼的,现在都变得熟悉而友好了。因为每天的活动范围就只有周围的这一点地方,人们开始关心起身边的人和事来。没有工作而闲散下来的人们,主动组织起来,他们大部分以社区为单位,进行各种活动。他们每天把社区打扫得干干净净,然后举办各种联谊活动——棋牌大赛,歌舞比赛等,剩下的时间则静下心来读书。
年轻一点的人,没有离开而继续呆在这城里的,则都变成了标准的宅男宅女。他们除了睡觉,吃饭,空闲的时候都在网上打发时间。当然,对于那些原本就惯于宅在家里的人来说,这次的事件基本是毫无影响的。
学校还是继续在上课。所有的学生都根据就近原则重新分配学校,稍微远一点的则安排住校。每天早晨和傍晚,街道上都可以看到一群群的家长,牵着自己的孩子,前往学校或者回家——他们现在有更多的时间陪着孩子了。
有时候,当我从繁杂的文献上抬起头来,看着窗外这一半是末日,一半是田园的生活场景时,不禁也疑惑地想:这次的事件到底是坏事,还是好事呢?
五 虫
直觉告诉我,这事还没完。
我尽力维持着正常的工作和学习。家里能固定的东西,我都用胶带固定住,以免它们在失重后四处飘荡。父母都在另外的城市工作,事件发生后,他们立刻打电话叫我离开这里。我以学业为借口推脱了。
高旭老师自从上次的事件后,就请辞离开了学校,学校暂时也没有给我安排新的导师。我的学习和生活在我的放纵下,完全依着惯性继续进行着。我表面上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每天按时上课,去图书馆查资料,食堂吃饭,周末打打球,内心则时刻准备着不知何时会来的失重感。
但是我发现能如我一般冷静的人不多。大部分的同学都变得比以前更焦躁而易怒,遇到什么事情的时候,情绪很容易走向极端。我不知道这种心理上的压力会给他们带来多大的影响,也不知道最后会产生什么样的结果。
就在这样的战战兢兢的日子里,第三次失重事件发生了——却不是在佛州。
我是通过新闻才知道这次失重的。在那天下午的同一个时间,与佛州临近的两个市,北面的五通市和东面的黔江市都发生了失重的事件,持续时间3分钟。我呆呆地看着电视机,艰难地消化着这个消息。
那东西转移了?
我突然冒出这个念头来。随后我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什么时候我竟然以如此拟人化的角度来看待失重的发生了呢?仔细一想,也就释然。当我们面对着完全陌生和超脱理智的事物时,拟人是最简单的超脱途径。当我们的祖先在面对贯穿天际的闪电和轰鸣的雷声时,他们把它拟人为雷神。今天面对的失重的我们,和几千年前的祖先们,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失重现象开始频频发生。在几个月内,它们(?)四处流转。它们走过的路径,虽然弯弯曲曲的,但大致是以佛州市为起点,向四周不断延展开,像一个蜘蛛网。这个网还在不断地扩大,前端推进的速度并不快,但每隔一段时间,就产生一个新的推进点,一个新的推进方向。失重的时间,也在慢慢地延长,最近一次的失重,持续了十五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