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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尼奥当初也是这个动作。这是厄崔迪人的新姿态。在他俩之前,有些受考验者的反应是冲着他大吼大叫。还有人一面瞪着他一面跌跌撞撞往后退,他不得不蠕动身躯擦着砾石跟上去。另有些人干脆蹲下来瞧着地面。没有人背对着他。雷托将这种新姿态当作希望的征兆。

“我的家族根深叶茂,对此你已经有点概念了。”他说。

她转过身来,紧抿嘴唇,但没有与他对视。然而他能看出来,她已经接受了一个极少有人能明白的事实:他集万众于一身,使全人类都成了他的家族。

“你本可以在禁林里救我朋友的。”她恼恨地说。

“你本来也能救他们。”

她怒视着他,捏紧两只拳头顶住太阳穴。“可你知道一切!”

“赛欧娜!”

“难道我必须以那种方式来领悟吗?”她低声问。

他默然不语,迫使她自己来回答这个问题。她必须认识到他的主导思维是弗雷曼式的;还要知道,捕食者会死跟着任何留下踪迹的猎物,一如天启幻象里的猎杀机器。

“金色通道,”她轻声说道,“我能感觉到它。”又瞪着他说:“它太残酷了!”

“生存总是残酷的。”

“他们没地方躲,”她小声说,接着拔高音量,“你对我干了什么?”

“你企图成为弗雷曼式的反叛者。”他说,“可弗雷曼人对沙漠里的蛛丝马迹有超强的识别能力,连纵横交错、肉眼很难看清的风路都能分辨出来。”

他看到她开始悔恨了,脑海里浮现出已故战友的形象。他知道她马上就要生出负罪感,并冲他发火,因而赶紧说:“假如我只是召你来说一说,你会相信吗?”

她几乎被悔恨压垮了,嘴巴在面罩底下大张着不住喘息。

“你的沙漠生存还没完成。”他提醒道。

慢慢地,她止住了颤抖。他在她头脑里预设的弗雷曼本能起到了应有的平复情绪的作用。

“我能活下去。”随后她又盯着他的眼睛说,“你透过我们的情绪来读心,是不是?”

“情绪引燃思想。”他说,“我能分辨由情绪引起的极小行为差异。”

他看到她又惧又恨地接受了这个全裸思维的现实,就像当年的莫尼奥。问题不大。他探了探他们前方的未来。是的,她能活着走出他的沙漠,因为他旁边有她留在沙地里的足迹……但看不到她本人。在她的足迹前方,忽地冒出一片什么都没有的空白。而安蒂克的垂死呼号在他的预知意识里……在蜂拥进攻的鱼言士中间回荡着!

马尔基要来了,他想,又要见面了,我和马尔基。

雷托睁开眼睛,看见赛欧娜还在瞪着自己。

“我还是恨你!”她说。

“你恨的是捕食者不可或缺的残酷性。”

她带着得意洋洋的恶意说道:“但我还看到了一件事!你没能跟上我的路!”

“所以你必须育种,保护好这条路。”

就在他说话的当口,开始下雨了。天空骤然阴云密布,同时大雨倾盆而下。尽管雷托先前已感觉到气候控制的波动,却未料到有此突然袭击。他知道沙厉尔有时会降雨,雨水来得快去得也快,寥寥几个水坑太阳一露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大多数时候,雨水连地面都碰不到,仿佛幻影一般,落到沙漠上方的高温大气层里就已蒸发干净,随风散尽。然而,这一场大雨却把他淋了个透。

赛欧娜拉下面罩,抬起脸贪婪地迎上雨水,连雷托那儿发生了什么都没有注意到。

当第一阵雨水钻入沙鲑交叠的缝隙时,他一下子僵住了,极度痛苦中把自己蜷成一个球。来自沙鲑和沙虫的两股相反的作用力为“痛楚”一词赋予了新含义。他感到自己正在被撕裂。沙鲑有亲近水、锁封水分的冲动,而沙虫只觉得死神降临了。雨滴落在哪里,哪里就喷出一团青烟。他的体内“工厂”开始制造纯正的香料萃取物了。一缕缕青烟从他身下的水洼升起。他不停地扭动着,呻吟着。

乌云飘远了,赛欧娜过了一会儿才发现他正乱作一团。

“你怎么了?”

他没法回答。雨虽然停了,但石头上还沾着水,身下到处都是水洼。没地方可躲。

赛欧娜看见他身上凡沾水之处都在冒青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