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狂魔232(第9/12页)

从这一刻起,布莱克的日记越来越充满了恐惧和不安色彩。他指责自己无所作为,而且疯狂地臆测,如果再发生停电事故,后果会怎样。曾经有三次——在雷暴雨期间——他急火火地给电力公司打电话,再三请求千万别停电。在日记中,他时不时提到,两个记者在探寻阴暗塔楼时,都没有发现金属盒和那块石头,还有那具遍体鳞伤的尸骸。所以,他觉得这些东西已经被转移了——至于转移到哪里去了,是谁或什么东西转移走的,他只能主观臆测。但布莱克最担心的还是他自己,他觉得在自己的心里和远处尖塔里潜伏的恐怖——因为鲁莽,他从终极黑暗空间呼唤出来的那个“黑暗狂魔”——之间有一种不干不净的关系。他似乎感觉到有一股力量在不断牵制他的意志力。那段时间里拜访过他的人都还记得,他总是心不在焉地坐在书桌前,从窗口往西眺望远处烟雾缭绕的城市外那座尖塔林立的山丘。他的日记千篇一律记述的是一些可怕的梦境,以及梦境中那种愈发强烈的不干不净的关系。他日记中提到,有一天晚上,他突然惊醒,发现自己穿得整整齐齐地出了门,不知不觉地沿着学院山往西走。在日记中,他反复强调的一个事实是,藏匿在尖塔里的东西知道在哪里能找到他。

据说,7月30日之后的一周里,布莱克的精神从某种程度上说已经崩溃了。他终日赤身裸体,一日三餐全靠打电话叫外卖。来拜访他的人发现,他的床边总是放着一根绳子,他对来人解释说,为了防止梦游,他每天晚上都用绳子把自己的脚捆上,而且打上好几个结,因为这样做要么阻止自己解开,要么在解开的时候会醒来。

在日记里,布莱克记录了导致自己精神崩溃的可怕经历。30日晚上,他上床后,突然发现自己正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里到处摸索。他能看到的是一束束呈水平照射、短暂而又微弱的淡蓝色光,但能闻到一股强烈的恶臭,听到头顶上什么东西鬼鬼祟祟地蠢动发出的轻微嘈杂声。每当他在摸索过程中碰到什么东西,发出声响,头顶都会传来一种回应声——模模糊糊的骚动声,还有木头在木头上轻轻滑动发出的声响。

有一次,布莱克摸到了一根顶部光秃秃的石柱,后来又突然抓到了一节节砌在墙上的梯子,摸索着向上朝着臭味更浓的地方爬,这时,他感觉一股强烈的热气扑面而来。顿时间,种种幻影犹如万花筒一般呈现在他的眼前,这些幻影时不时悉数溶进一个深不可测的茫茫黑暗深渊,而无数太阳和更黑暗的世界在这个深渊中像旋涡一样旋转。他想起了古老传说中的“终极混沌”,在混沌中心悠闲躺着的是盲目愚昧之神“万物之主”阿扎托斯261,环绕其周围的是一大群没心没肺、无形无态的舞者,只有这些舞者用难以名状的爪子拿着魔笛,吹出单调而又微弱的音色,才能让阿扎托斯昏昏欲睡。

就在这时,从外面传来的巨大爆裂声让他从恍惚中清醒过来,使他意识到自己身处于一个无法用语言表达的恐怖境地。他不知道爆裂声是什么——没准儿是迟来的鞭炮声,因为整个夏天都能听到联邦山上的居民在放鞭炮,向他们的守护神或他们意大利老家供奉的圣徒致敬。但不管是什么,还是把布莱克吓得尖叫起来,他赶紧滑下梯子,黑暗中在这个充满障碍物的房间里跌跌撞撞地到处乱闯。

他马上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于是,不顾一切地冲下狭窄的旋转楼梯,结果每到楼梯转弯处都会碰得自己青一块紫一块。逃跑的过程简直像一场噩梦,他穿过挂满蜘蛛网的中殿,中殿阴森可怖的拱顶似乎在随时朝着虎视眈眈的阴影张着嘴,一个看不见的影子似乎在挪过垃圾遍地的地下室,爬到微风徐徐、灯火通明的外部世界。他疯狂地从诡异山丘往下跑,途经参差不齐的山墙,穿过高塔林立、安静而又冷漠的城市,爬上东边陡峭的悬崖,朝着自己的住处跑去。

早晨,神智恢复正常以后,布莱克发现自己穿得整整齐齐地躺在书房的地板上,浑身都是灰尘和蜘蛛网,全身酸痛青肿。他照了照镜子,发现自己的头发已严重烧焦,外套上似乎还有一股异样的臭味。就在这时,他彻底崩溃了。自那以后,他换上睡衣,疲惫地躺在床上,终日盯着西面的窗户,一听到打雷就吓得直哆嗦,同时疯狂地记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