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地球的那些往事(第15/21页)
神识很快察觉到了问题所在:僵住的不是别的什么,而是时间本身。
更确切地说,是时间对它僵住了,它那无限丰富而迅捷的思维被禁锢在了一个几乎无限小的时间缝隙里。那可以毁灭星系的伟大力量,都因为依赖于时间的维度而无法施展。
超空间跃迁,微空间变形,不连续时空转移……一切的尝试都归于失败,整整十亿年以来,神识第一次感觉到了“愤怒”。不久又感受到了“恐惧”、“无奈”和“绝望”。经过数十亿年的岁月,它在那神秘对手面前,还是无力得有如婴孩。不知所措的它甚至发出了惊惶的乞求,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然而不久后,“信心”拯救了它:神识相信自己拥有无限的生命,它可以等下去。真正的决战尚未开始,它要平心静气,在未来和神的对决中积蓄力量,准备反击。它将自己的意识活动降低到最低状态,耐心地等待着时间禁锢的失效。对于这种休眠状态来说,亿万年的岁月,也不过是一霎而已。
神识的估计没有错,它的煎熬并不是无限的,而只经验了一段“有限”的时间。
但这段主观体验中的时间,漫长得连拥有数十亿年生命的神识都无法想象。如果将那段时间比作漫长一生的话,那么将那数百万文明中的数万亿亿个个体的心灵曾经体验的全部时间加起来,也仅仅等于这一生中的一秒钟,甚至更短。
即使是伟大的银河之神识,也无法承受如此漫长的等待。在无穷无尽的等待中,它终于崩溃了,麻木了,忘却了……
当时间禁锢终于消失,那伟大神识最终接触到蓝星的地表时,它已经丧失了一切的记忆、智慧和雄心。事实上,时间的流逝还不到一秒钟。而银河所产生的最伟大力量却已经支离破碎,再也产生不了任何威胁。
那一刻,沧海桑田。
不知什么时候,周围起伏的生命场让这曾经主宰银河的神识微微醒来,在模糊的知觉里,它用尽最后一丝力量抓住了附近一个原始的意识,想要吞并它来恢复自己。但本应智慧无边的神识却在昏聩中忘记了,自己早已孱弱到了极点,这种举动和自杀毫无区别。两种意识甫一融合,神识那脆弱的信息场就被野蛮而强健的原始思维所摧毁。转瞬间,这个曾经是银河系中最强大的力量,就被吸纳进了那懵懵懂懂的原始意识中。
在一个人人披着兽皮、拿着石斧的狩猎小队里,一个青年猎人忽然停下了脚步,捂住了头,神色痛苦而茫然。
“你怎么了,罕?”同伴诧异地问道。
罕迷惘地抬起头,努力思索着,望着天空。
“没啥,就是有点儿头晕。走吧。”他最终说,大步流星跟上了队伍。
在罕以后的生活中,他添了一种奇怪的毛病,有时候会望着星空发愣,说些自己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的话。
“好像俺前世生活在天河上面,曾经活过好多好多辈子。从一颗星星飞到另一颗星星……”他有一次发傻说。村里的巫师以为他要抢自己的饭碗,于是宣称他中了邪,绑起来狠狠鞭打了一顿,打得他连连求饶才作罢,从此他多了一个绰号:“天上来的罕”。这个绰号相伴了他终生。
不过在他以后三十多年的生活中,他先后娶了三个老婆,生了五个儿子和四个女儿,生活宁静而幸福。罕五十多岁的时候,在一次狩猎中,被一头豹子咬伤而突然去世,这是一个猎手光荣的归宿。家人们带着平静的悲伤埋葬了他——
以及整个银河系四百多万个种族五十亿年的光荣与梦想。
六
一万九千个蓝星年过去了。行星的表面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首先出现的是农业,昔日覆盖大部分陆地的森林相继为整齐划一的农田所替代,随后一座座城市拔地而起,一条条道路贯穿大陆,一支支船队扬帆四海。不久,烟囱林立、黑烟缭绕的工厂也一片片兴建起来。火车、轮船、飞机等迅捷的交通工具也像雨后春笋一样地冒了出来。然后,在几次覆盖行星表面的血腥战争后,战后的蓝星人将注意力转向了太空。继发射了人造卫星后,他们一鼓作气在近地轨道上建立了空间站,并登上了三十八万公里外蓝星唯一的卫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