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5/9页)

迈尔斯默默地咒骂着那位不知名的科学家。这个聪明人发明了作为一种威慑武器的菲泰因的聪明人,不是靠着他的化学知识,而是靠着他对贝拉亚人心理的洞察。菲泰因完全可以永远不被使用,永远也不能被使用。任何试图想要这么做的组织一定会因为道德上的冲击感而自动反抗这个决定,自动土崩瓦解。

亚斯基站得离自己的部下远远的,看起来完全被吓倒了。波恩气得脸发黑,加上一副冷硬的表情,看起来跟黑曜石似的(译者注:原文后一个形容是双关语,文字游戏。“冷硬”的另一个意思是“脆”,黑曜石的特征就是黑、脆硬)。他开始脱下自己的手套和大衣。

不,不,不!迈尔斯心中尖叫。如果你加入他们,那他们就绝不会打退堂鼓了。他们会知道他们是对的。严重的错误,太严重了……波恩把身上剩下的衣物在地上丢作一堆,大步向前走进队列,向后转,然后死死地盯着米特佐夫的眼睛。米特佐夫越发愤怒了,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好啊。”他从牙缝里挤出话来,“是你自己判罚自己的。那就站那儿挨冻吧。”

事态的发展怎么会这么糟糕,这么迅速?现在最好能想起在气象室里有什么要做的工作,然后离开这该死的地方。要是那些浑身颤抖的浑蛋们打退堂鼓就好了,迈尔斯今夜就可以安然度过,记录上不留下半点痕迹。他没有义务待在这里,他待在这里也无能为力……

米特佐夫的目光落到了迈尔斯身上:“弗·科西根,你要么拿起一把武器做点事,要么就自己走人。”

他可以离开。他真的能离开么?见迈尔斯站在原地没动,那位军士走过来,把一把神经干扰枪塞进他手里。迈尔斯接过武器,仍然挣扎着用他忽然之间已经乱成一锅粥的大脑思考着。他找回些理智,确定保险栓是关着的,这才把枪口大致朝向那些快被冻僵的人们。

没有什么兵变。将要发生的是一场屠杀。

一个拿着武器的步兵发出神经质的咯咯笑声。他们来之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吗?他们现在以为自己在干什么?十八九岁的年轻人——他们连什么命令是违背基本道德的都无法分辨吧?如果他们能分辨,又明白该怎么办么?

迈尔斯自己呢?

问题在于,现在的局势模棱两可,现成的界定并不完全适用。迈尔斯知道什么命令是道德不允许的;学院里出来的每个人都懂。他父亲每年年中都会亲自来校,给即将毕业的学员作一天的主题报告。他还是摄政王的时候就以帝国谕令的形式规定,每个毕业生都要知晓:什么样的命令会确实构成道德上不可接受的错误,在什么时候应该拒绝服从这种命令,以及应该如何行动。他的报告中有视频证据,包括历史上的各种判例和错误的例子。其中包括那场发生在将军本人指挥下的政治灾难——索尔斯提斯大屠杀。放到那部分视频的时候,总会有一个甚至更多学员要离开讲堂,出去呕吐。

其他教官们很讨厌这个“弗·科西根日”。他们自己随后几周的课程都会隐隐受到扰乱。弗·科西根将军不肯等到晚些时候再作这个报告的原因之一也与此有关:他几乎每年都不得不在几周后再度拜访校园,跟某些心烦意乱的学员谈话,让他们放弃在学业接近完成的时候放弃学业的念头。据迈尔斯所知,只有帝国军事学院里的学生们会听到这堂讲座,尽管他的父亲曾提过要把它录制成全息视频,然后作为基础训练的一部分向全军推广。讲座中的部分内容连迈尔斯在听讲座之前都不知道。

但现在……如果这些技术人员是平民,那米特佐夫显然是错了。如果是在战时,正受到敌军的袭扰,那米特佐夫也许有权这样做,甚至是必须这样做。现在的局面介于二者之间。士兵拒绝服从命令,但只是消极拒绝。他们没见到敌人。甚至连任何威胁到基地人员生命安全(除了他们自己的)的客观势态也完全不存在。虽然风向变化的话这点也许会发生改变。我没准备好面对这种情况。现在还没。这太早了。怎么做才对?

我的前途……一股幽闭恐惧感在迈尔斯的胸中升起,让他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那个脑袋卡在下水道里的人。神经扰乱枪在他的手中微微晃动。迈尔斯能看到在抛物面反光镜前方的波恩。他呆站在原地,现在已经冻得无力争辩了。他们的耳朵开始发白,手指和脚也是。有个人瘫倒在地,缩成一团瑟瑟发抖,但没有任何要屈服的表示。米特佐夫那僵化的脑袋里有没有出现一点动摇和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