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奈松,叛逆时代(第5/8页)

然后沙法蹲下来,两只手捧起她的脸。“你好吗?”他问。他的眼睛闪向东面的天空。那块蓝宝石碑。

“很好。”奈松说。因为她的确很好,这次跟方尖碑连接容易多了,部分因为不是意外发生,部分因为她已经习惯了生活中突然出现奇怪事件的感觉。窍门就是让自己投身其中,用同样的速度与之同行,并像一根粗壮的光柱一样思考。

“真神奇。”他说,然后站起来,“我们走吧。”

于是他们把支点南极分院丢在身后。田地里,新栽种的庄稼正在泛绿;行政楼中,尸体正在变冷;另有一批闪亮的、多彩的人形雕像,散落在花园、营房,还有城墙上。

但在随后的那些天,当他们从学院返回杰基蒂村,沿着大道和林间小路行走,每晚睡在陌生人的谷仓里,或者他们自己生起的火堆旁时……奈松开始思考。

毕竟除了思考,她也无事可做。乌伯和沙法互相不说话,两人之间有一份新的紧张关系。她对此理解到足够小心,避免单独留在乌伯面前,这很容易,因为沙法也特别留意不让她这样。严格来说,这并无必要;奈松觉得,她对埃兹,还有支点南极分院那些人做的事,应该也能在乌伯身上奏效。使用方尖碑并不是隐知,那种银线也不是原基力,因此,即便是守护者也无法避免被她的能力伤害到。但她有点儿喜欢沙法跟她去厕所,还不眠不休——看起来,守护者有这种能力——夜间依然守护着她。有人保护自己的感觉很好,随便是什么人。

但。她还是在思考。

奈松感到苦恼的,是沙法败坏了自己在守护者同僚中的形象,就因为不肯杀她。奈松的苦恼甚至比沙法本人的痛苦更强烈,尽管他总在咬牙忍痛,强颜欢笑;其实奈松能看到那银线在他体内扭动,折磨着他。现在它总也不停止,而他也不肯让她来缓解痛苦,因为那样就会让奈松第二天变得迟钝又疲劳。她眼看沙法承受这一切,痛恨他脑袋里让他痛苦的那个东西。那东西给了他力量,但如果力量来自一根带倒刺的皮带,又有什么意义?

“为什么?”有天深夜,当他们在一片平整又高耸的白色巨物上面扎营时,奈松追问。脚下那东西非金非石,是某个死去文明的最后遗存。他们在这片地区看到过一些盗匪和无社群者出没的迹象,前一天晚上待过的小社群也曾警告他们要小心,所以,这个地势较高的平台至少可以让他们预先察觉攻击企图。乌伯不在,去设置捕兽夹,以备次日早餐。沙法借此机会躺在自己的寝具上,奈松给他放哨,她并不想害他一起醒着。但她又需要了解情况。“为什么那个东西会在你脑袋里?”

“是在我很小的时候放进去的。”他说。沙法听起来很疲惫。持续几天跟那种银线对抗,晚上还不能睡觉,已经开始影响到他的身体。“对我来说,这种事无所谓‘为什么’;事情也只能是这副样子。”

“但是……”奈松并不想再问为什么,明知这样招人厌烦。“当时有必要这样做吗?它有什么用?”

他微笑,尽管眼睛闭上了:“我们被造就出来,就是为了保护这世界不受你们这类人的危害。”

“那个我也知道,但是……”她摇摇头,“是谁造就了你?”

“我,具体到我本人?”沙法睁开一只眼睛,然后微微皱眉。“我……不记得了。但总体来说,守护者就是被其他守护者造就。我们有些被找到,有些被繁育,然后被交给沃伦,接受训练和……改造。”

“那么又是谁造就了你之前的那些守护者呢?还有更早那些?最早是谁开始做这件事?”

他静默了一会儿:试着回想,她从沙法的表情能猜出来。沙法自己有大问题,这问题正在他记忆里切割出大洞,并给他的思绪施加断层线一样沉重的压力,奈松简单地接受了这事实。他就是他现在的样子。但她需要知道他为什么是现在的样子……更重要的是,她想知道怎样才能让他好起来。

“我不知道。”他最后说,奈松知道他已经受够了这番对话,从他嘘气和再次闭眼的样子就能看出来。“说到底,那些为什么都不重要,小东西。你为什么是个原基人?有时候,我们就是要简单地接受自己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