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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是弥漫着香水的气味来着。
“那古龙水,也是阿元用自己的零花钱买的。还是托来往高山市的巴士司机捎回来的呢。”
可是,素风的房间里,有些东西光靠古龙水的香味是挽救不了的。因为,老人的大小便失禁已经过了度。
而且,素风即便失禁了,仍然神态自若地端坐在那里。尽管左手和右脚已经麻痹,却并不影响他活动和站立。可是,只要阿元没来,他就佯装不知。也正因如此,外人也不好直言。穿着坎肩的素风居然也就厚着脸皮,稳坐不动。
太田去的时候,素风就是这副模样,没完没了地高谈阔论。
“如今,年轻学生们时常会半开玩笑地玩百物语——夜晚大家围坐在一起,点上许多蜡烛,再一支支地熄灭,一面讲着各种鬼怪故事。等蜡烛全部熄灭了,鬼怪就会现身,大家就用这个来练胆儿。这其实是过去武士们为了锻炼胆量所做的事情。
“曾经有过这么一件事:三河的安藤彦兵卫正次,唤上五六个人到野地里的佛堂去玩百物语。漆黑的夜里,点上一百支蜡烛。讲完一个故事,就熄灭一支。就在蜡烛还剩下最后几支的时候,一名武士突觉不适,实在坐不下去,就先行告辞了。不用说,余下的人全都笑话此人是个胆小鬼。接着,大家继续讲故事。终于,蜡烛的火焰全部熄灭了,周围一片漆黑。此时,天还未明,也没有发生任何特别的怪事,大家就准备离开佛堂,打道回府了。
“此时,正次忽然开口说道,自己还有些不得已的事情,得留下待一阵,请各位先行回去吧。众人便七嘴八舌道,你还有什么事啊?不肯告诉我们,我们就不回去。正次只说,没有什么大事,各位请先回吧。这样一来,大家也就越发好奇,此乃人之常情嘛。于是,越发盘问了起来。
“正次无奈,只得作答。他说,就在自己准备离开佛堂时,不知是何物从后面抱住了自己的腰,而自己也不打算让对方撒手,此刻抱得正紧,这才让各位先行回去的。听到这话,有人说道,必定是鬼怪。正待拔出刀要砍之际,忽听从后面抱住正次的‘鬼怪’开口说话了:危险,莫砍!仔细一听声音,原来正是之前那位自称身体不适提前离席的武士,众人都觉有趣,便结伴回去了。
“这个故事,是由鬼故事和笑话两部分组成的。从中可以看到那些即便被鬼怪抓住也不愿声张的三河武士形象。丹波筱山的青山下野守有个家臣,名叫松崎尧臣,在他所写的随笔集《窗边散记》中就可以看到这个故事。书里还写了许多德川初期到享保年间的见闻录。比方说,有一个接下来要讲的故事。话说……”
素风生性喜欢由着自己的兴致滔滔不绝,旁人的话一概不听。说话时,声音中气十足。
一旁正襟危坐的冈垣摊开笔记本,态度专心致志。圆珠笔在他手中上下翻飞,一字不漏地认真做着笔记。或许是因为素风老师讲话的速度过快,他还会时不时露出困惑的表情,停下笔来。
素风大概用余光瞟到了,便用茶褐色的瞳仁向冈垣翻了个白眼过去。老人脸上的表情俨然在说“这个年轻人认真是认真,可惜根本听不懂”。
“阿元!阿元!”素风突然焦躁地唤起阿元来。
阿元的回话稍微慢了些。“浑蛋!干吗呢!”一口字正腔圆的江户方言立刻从老人洁白的假牙缝间飞了出来。
冈垣开始如坐针毡,一只手里拿着笔记本,举止看上去仿佛在说“有何需要,谨遵吩咐”。但面对气势汹汹的素风,他却丝毫不敢吭声。
阿元从主楼背面跑了出来。她还必须同时兼顾旅馆里的活计,故而并不能时时刻刻守在老人身边。“对不起了”,她向素风道歉,又用眼神向两位客人致意。意识到自己作为弟子,没能帮忙照顾素风,冈垣垂下了眼睛,表示歉意。
“什么有什么事儿?你也看看时间啊!”素风一脸傲气地盘坐在那里,呵斥起阿元来。他的背是驼的,只有脖子部分向前伸着。
“实在是抱歉了,请回避一下”,阿元的眼神仿佛在向两位客人乞求。她嘴上虽然笑着,眼里却充满了哀求。
太田与冈垣两人一起落荒而逃,来到了门外。冈垣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本笔记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