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册 第三十六章 南有樛木(第5/5页)

“红云儿,木瓢和木桶在哪里啊?”我穿戴整齐后,一边梳理着长发,一边推开了房门。

小院里,无恤已经做好了一釜热腾腾的粱米粥。当我瞥到陶釜中央那几片显眼的墨绿色野蒿时,我便心下了然——过了这一夜,他终归还是不信我啊!要做鱼粥就必须到湖中捕鲜鱼,可他不放心让我离了他的视线,所以才用这院中唯一入得了口的野菜给我做了这釜菜粥。

“你要木瓢、木桶做什么?”无恤见我出了房门,便用水浇湿了陶釜下的柴火。

“自然是要将浴汤舀出来倒掉啊!不然,待会儿我们走了,难道要叫这浴汤留上五六年?”我将背后的长发撩到身前,笑盈盈道。

“你先来喝粥吧,这浴汤待会儿交给我便是。”无恤笑着迎了上来。

“这怎么行?!”我将手中的兽纹玉梳篦横咬在口中,侧绾长发绕成垂髻,而后用玉梳轻轻别住,“你是赵家未来的世子、我的夫主,小妇人就算再不识礼,也不能叫夫主做这样的粗活儿啊!”我径自挽起短衣的袖口,趿鞋迈下台阶往堆放杂物的小间走去。

无恤长手一拖,一把将我扯了回来:“刚刚还说自己哪里都疼,蹙眉瘪嘴叫我心疼了半天,这会儿,倒变成身强体壮的村妇了。”无恤将我按坐在屋檐下的苇席上,又替我端来了陶釜和陶碗,“你来盛粥吧,屋里交给我就好。”

“你不该这样惯着我,以后是要叫人诟病的。”

无恤见我主动提到将来之事,脸上便有了笑意:“知道了,以后定不叫你失礼于人前。”

无恤拎着两只木桶进了屋,我知道他不放心我,便特地将房门大开,好叫他一转头就能看见坐在屋檐下的我。

清晨的阳光斜照进屋檐下,暖暖地洒在我身上,我一边拿木勺搅着釜中热粥,一边对浴桶旁俯身舀水的无恤说:“夫郎,我少时曾听人唱过一首歌,说是庶人之家婚礼第二日新妇唱给夫郎听的歌,你可要听?”

“好啊,我可有好久没听你唱歌了。今日合时合景,这祝歌我是非听不可了。”无恤屈膝蹲在半人高的浴桶旁,一瓢瓢地把大桶里的浴汤舀进身旁的两只木桶。原本已经变温的浴汤被他手中的木瓢搅动,升腾起层层雾气。

“那你可听好了。”我放下手中木勺,起身走到房门外,两手交合朝无恤恭行一礼,端坐而歌:

南有樛木,葛藟累之。乐只君子,福履绥之。

南有樛木,葛藟荒之。乐只君子,福履将之。

南有樛木,葛藟萦之。乐只君子,福履成之。20

君为樛木,妾为葛藟,本该相缠相绕,一世相随,生死同根。

可葛藟不能阻了樛木的抽枝发芽,不能让自己的痴缠断了樛木通天蔽日的未来。

安眠香,香随雾起,十吸十吐使人眠。

歌未完,无恤早已桶边安睡。

一曲新妇祝愿夫君一生快乐福康的祝歌,唱到最后,竟唱得我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