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册 第十二章 春临冰释(第4/7页)

“姑娘,他们要偷的是你这个人啊,送水的仆从都已经被人灭口了。”阿鱼心有余悸道。

“灭口了?!”我大惊。

“送水的人大前天晚上就不见了,尸首被人在河里发现的时候都冻成冰条子了。大半夜的,谁会去冰河里打水?这肯定是有人要杀他灭口,硬给丢河里淹死了。”

有人故意要劫我?为什么呢?我如今与晋国赵氏已没多大关系,劫我的人肯定不是冲着无恤来的;智瑶也不可能,他若是要劫我,没必要派人跟到郑国来。莫非……是她?那天在大堂里,那个饮菊的男人,我分明也在哪里见过……

“你想到什么了?”无恤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理了思绪道:“那天我们碰见孔悝的时候,他邻桌坐了一个男人。那么冷的雪天,别人都在喝酒,只有他在喝水,水里还泡了黄菊,地上也倒了很多花渣子。他在那里已经坐了很久,而且我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他,可又想不起来。”

“会不会是陈逆的人?”无恤问。

“大哥?不可能。他若是要带我走,绝不会让手下杀一个无辜的人灭口。”

“哦,你倒是很了解他。”无恤眸色一暗。

“劫我的人都被你杀了?”我问。

“杀了三个,自杀的人只有一个。这四个人在路上跟了我们很久,我在树林里那么冷落你,他们都不敢下手,还非得等到我喝醉了才动手,真是瞧得起我赵无恤。”

“哦——”阿鱼一拍桌子,恍然大悟,“难怪那天想住店的人那么多,就咱们能有两个房间,还偏偏隔那么远,敢情都是贼人安排好的呀!”

“你见到的男人,长什么模样?”无恤问我道。

“三十出头的年纪,相貌极好,仪态也极好,眼角和我一样有一颗小痣,右手藏在袖子里,该是个惯用左手的人。”

“死的人里面没有他。”

“嗯,我猜也是。”

……

之后这一路,无恤再也没有给我任何独处的机会。每晚一到驿站,若是有房,定会要上两间,一间给阿鱼,另一间他与我同住。每天早上,阿鱼看我们的眼神都极暧昧,可他哪里知道我们一个床上一个地上,长长一夜连半句话也没有。我听着无恤的呼吸声,翻来覆去睡不着。他倒是不翻身,只是每天一上车就开始闭眼打瞌睡。阿鱼见他精神不济,看我的眼神就更暧昧古怪了。

这一趟,我们从西往东行了千里路,从飞雪寒冬一直走到了吐芽绽叶的春天,终于在二月底赶到了宋国的都城——商丘。

阿鱼替无恤往宋太史府上送了拜帖后,等不及地要往扶苏馆去。雍门街的女人、扶苏馆的酒,对阿鱼来说,前者的吸引力远远不及后者。虽然,他不善饮酒,酒品也差。

“姑娘,这酒屋就是香啊!连墙都是香的。”阿鱼一走进扶苏馆的大门就开始东摸西看,馆里的侍从瞧见了,立马要上前来阻止,可一瞧见阿鱼身后戴冠佩玉的无恤时,脸上就又堆满了笑,腰一哈,小碎步一踩,刺溜就到了跟前:“客打哪儿来啊?要喝点儿什么呀?外堂还是内室啊?”

“内室。”无恤蹦出两个字,那侍从脸上的笑就更明媚了:“内室,三位——”

“什么意思啊?”阿鱼低声问。

“里面喝的酒和外面不一样。”我指了指内室地上一排排刻花的红陶小瓮。

“哦,怎么不一样?”

“贵。”

“啊?”

“客先看看,要喝些什么?”侍从捧上了一只四四方方的金盘,金盘上放了十片木牍,每片木牍上都写了酒名和它的价钱。

阿鱼不识字,也不识数,只拿眼睛询问无恤。

无恤喝了一口女婢送上来的清水,指着我道:“你问她,这里的酒,她最懂。”

“这是玉露春、朱颜酡、压愁香、青莲碎、一浮白……”我替阿鱼报了酒名,然后指着朱颜酡对他说,“你就喝这个朱颜酡吧,清淡好喝,也不易醉。”

“啧,不要,一听就是个小娘儿们喝的酒。姑娘,你刚刚说这个是什么?”阿鱼指着一块木牍道。

“一浮白。”

“对,我就要这个。”

“这是六年的烧酎加了药材酿的,太辣太冲,你这酒量喝不了。”

“好好好,就这个了!主人,快帮我给钱!”阿鱼嘴巴一咧,笑着对无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