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摄影师之章(第11/12页)

他本来打算新年放假的时候回札幌去和纯子相聚的。可是现在事情已经闹到了这个局面,这一计划自然也就无法实现了。既然已经被抓,这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他现在害怕的是当纯子得知他的经历之后,会不会对他失望。

殿村的确曾经告诉过纯子,说自己是毕业于东京大学的杂志社编辑。但那是在纯子专注的目光注视下脱口而出的话语,并不是自己真的想欺骗她。那只不过是看到少女充满钦佩和崇拜的眼神后,为了满足她心目中对自己的完美形象的期待而编造出来的谎言而已。虽说后来有好几次可以进行更正的机会,但是每次都觉得事到如今已经无此必要了而作罢,结果导致错失了良机。

纯子看起来似乎是被殿村的男子汉气概以及他对政治、经济、文学等各个领域的广泛学识所吸引,但其背后的确也存在着被他那出身名门、毕业于东京大学这一虚假身份所迷惑的成分。

殿村比谁都清楚,纯子对于这种虚名相当缺乏免疫力。

当纯子知道她被自己骗了的时候,她是会义愤填膺呢,还是会因为失望而蔑视自己呢?在冷冰冰的拘留所里,殿村仿佛此刻才恍然醒悟到,纯子在自己心目中已经占据了如此重要的位置。

警方对他的审查从早晨十点开始,除去中午吃饭的短暂间歇外,一直进行到傍晚。

因为有患者的证词等,对于不法医疗行为这一点他是无法逃脱的。因此殿村对于这方面的问题基本上供认不讳。但是他也强调了一点,那就是:“我所实施的医疗行为或许不符合法律规定,但是和其他任何合法的医生所做的工作相比,医疗效果绝不逊色,而且收费标准也远比他们要少得多。患者中应该不会有人记恨我。”

他一直缄口不言的是有关山村工作方面的问题。在这方面警方也没有确实的证据,缺乏可以对他进行追查的有力手段。

经过七十二小时的拘留之后,又延长了十天拘留期限,最后才决定对他进行起诉,把他从钏路警署移交至钏路监狱的待判决牢房。

从转移监押地的警车中向外望去,钏路街上的积雪比往年都要多得多。人们匆忙地行走在自己曾经和纯子一同走过的那条沿海大街上,口中吐出的哈气形成一团团的白雾。

在他被转移到监狱后的第三天,也就是十二月三十日,他接到了弟弟康之的来信。在普通的三张信纸上,写满了康之那独特的右上斜的稍显凌乱的字体。

他说他是从报纸上得到消息的,还没有直接跟东京的家里报告情况。既然做了这种工作,被抓住也是在所难免的。而且他还说,当假冒医生被抓起来实在太遗憾了,还不如当个铁骨铮铮的政治犯被抓起来,这样反而会令他感到自豪。如果只用钱就可以保出来的话,希望能告诉他所需金额等等。然后他在信的末尾告诉知之说,时任纯子很担心哥哥的情况,曾经到他那儿去过两次询问情况,随后的一个星期里她一直不知去向,到她家去问过,她家里人也不知道她在什么地方。

殿村非常清楚那些少年们的心情,正因为他们一直把自己视为英雄,才会因为自己现在被冠上了假冒医生的罪名而令他们难以忍受。不过令他更担心的还是康之所说的纯子不知去向这件事情。殿村在回信中只简单说明保释金需要五千日元,另外想知道纯子的消息,然后就请看守帮他把信寄走了。

新的一年来到了,监狱里除了装饰起贺岁的稻草绳和年糕外,并没有丝毫过年的气氛。而且这些装饰品在过了正月初七以后也被拿掉了。年底下的那些雪也已经基本上化得差不多了,从方形的小铁窗向外望去,照射在枯萎的草坪上的阳光格外强烈,完全不像是在正月里。

正月初十日,他又接到了康之的来信,康之在信里说他们将尽可能想办法自己去筹措那笔保释金,对纯子的事情却只字未提。殿村看着这封信心情非常沉重,看样子纯子到底还是弃自己而去了。

一月十六日,诊疗所里的伙伴儿来探视他,给他送来了新的睡衣和毛巾,并趁机简捷地告诉他说院长已经被抓。

第二天,忽然又下起大雪来,而且一连下了整整两天,到了第三天才终于变小了一点儿。降雪前曾经那么明亮耀眼的太阳,现在却只能看见一个黄色的轮廓,在严寒中抛下些许无力的光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