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第4/8页)

他们大多数都已经死亡,是郑树木在很多年前雕刻的。也有一些,是郑树木怀念以往和他们相处的时光,所以将他们雕刻成木雕,以此来纪念。

“可是,白师傅已经不怎么见外人了?”

燕时洵颇为遗憾的道:“可惜了,我们本来是要参观皮影的,没能亲眼看到皮影的传承人,实在是有些遗憾。郑师傅你以白师傅为模特做木雕,现在还能看到他吗?”

“能吧。”

郑树木仰头想了想,也拉过燕时洵旁边的椅子坐下,一手捧着热水,火红的炉火映亮了他的脸颊。

两人守着暖意盎然的炉子,喝着热水,耳边是柴火燃烧噼里啪啦的声音,在这样的环境下,竟然也有了老朋友对坐闲聊的模样。

“燕先生要是想见白师傅的话,刚好明天我要去白师傅家,燕先生也可以跟着我一起去。”

郑树木好奇的问道:“燕先生对皮影竟然这么感兴趣吗?”

燕时洵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无论是郑师傅你还是白师傅,传承了这么久的文化就此失传,实在是有些惋惜。谁愿意看到好的东西被摧毁在眼前呢?太可惜了。”

“因为,是时候了啊。”

郑树木说:“燕先生既然是驱鬼者,那应该也有家学传承或是师承吧?我还以为,燕先生会懂这种感受。”

“每个时代都有它自己的文化,而已经脱离了时代的,或者存在的本身就象征着罪孽的东西……没有继续留存下来的必要。”

郑树木说这话时,就连脸上的皱纹都绷得紧紧的。

虽然他之前在谈及木工时显得尤为热情,看得出他是真心喜爱着自己的手艺。但是此时在说起让技艺失传,他却显得格外的冷酷不近人情。

比起理智,他更像是愤怒到极致后的压抑。

燕时洵抿了抿唇,因为郑树木的话,也重新想起了很多年前,还是滨海大学大一学生时的自己,在听到李乘云的死讯传来时,是如何的愤怒。

再理智的人,也无法永远都保持绝对的理智冷静。

只要是人而不是机器,就有着自己在意的事物和软肋。

而燕时洵曾经的世界里,唯一驻足的,只有李乘云。

不管是被鬼怪威胁了生命的委托者,还是身边的同学或邻居,于燕时洵而言,都不过是过客。

他很清醒的知道,他们之间的感情不会太深刻,萍水相逢,一触即离。

但是李乘云不一样。

在那个集市上,李乘云笑眯眯的在还是个小少年的他面前蹲下来,从那一刻起,他有了家,也有了心安的归处。

燕时洵不可被触碰的柔软,是李乘云。

当李乘云的死讯传到他耳边的时候,他只觉得那一刻,整个世界都失去了存在的必要。

燕时洵想过要为李乘云复仇,可是李乘云殉身于自己所坚持的道,他明知道自己会死,却从来没有动摇过,向着必死的结局前进。

除了将李乘云的尸骨安葬,燕时洵连能够为李乘云做的事情都没有。

李乘云甚至没有给他留下一句话。

他们之间最后一句话,是在元宵节的那一天,李乘云站在院子门口,看着燕时洵离开家前去学校的身影,拢着袖子笑着对这个弟子说,明年一定亲手给他做元宵吃。

明年一定。

一定……

从那之后,李乘云的死亡,成了燕时洵不可提及的痛,甚至因此而连带着将滨海大学也一并划入了不愿回忆的范围,只要稍稍想起,那时的情绪就会铺天盖地的蔓延上来。

在和张无病一起办完了李乘云的葬礼之后,燕时洵枯坐在无人的院子里,也曾有过那么一瞬间,想过就此放弃成为驱鬼者。

他很清楚,自己是在迁怒。

但是他无法克制。

浓烈的悲伤之下,燕时洵甚至将他们所修行的道,也归入了李乘云的死因中,也有“要不干脆就让它失传吧”的想法一闪而过。

虽然他很快就收拾好的自己情绪,没有让自己动摇太久。

等再次回到滨海大学时,他已经看不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没人知道他曾经也有过那样痛苦和动摇的时光,甚至不理智的迁怒于李乘云死亡时周围的所有因素。

而现在,郑树木的话,重新勾起了燕时洵的记忆。

“我师父……是一位值得敬佩的驱鬼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