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第6/7页)

赵白鱼摇摇头,看向御街外的早点摊温声说道:“小郡王,您没做过少尹,不知道处理一府二十一个县递上来的案子每年有多少,里头又有多少是贫苦百姓借商业繁荣之机想多挣点钱却犯了夜禁的案子。我的手眼伸不到底下的县,阻止不了百姓被打死、打残的案子,除犯夜的案子,还有坊市管理不到位而出现争执,就是京都府、天子脚下,每年也得闹出几桩人命案。每次看卷宗,寥寥几个字触目惊心。”

他从人格高度自由的现代而来,才明白即使是历史赋予太平盛世的朝代也不过是保证百姓衣食不愁罢了。

“如果提案通过,或能改善贫苦百姓的未来,也是功德一件。”

霍惊堂琉璃色的眼珠一错不错地盯着赵白鱼,里头似乎有一簇慢慢绽放的光亮:“你是功德无量。”

他不自觉放轻放缓的语调,本来就是刮得人耳膜发痒的嗓音,这会儿就更像是靠在小情郎肩窝处呢喃。

赵白鱼肩背处忽地麻了一下,移开视线说:“何况,何况陛下就一定不知道谁才是提案真正的主笔者吗?”

霍惊堂眼里的光更亮了,琉璃色眼珠在太阳光下显得更为澄澈,乍一看还以为是偏金色的眼眸。

“你倒是比庙堂上天天面见圣上的朝官更清楚圣上的脾性。”

赵白鱼摆手:“别介,揣摩圣意可不是件好事。”

“吃了吗?”走了一段路,赵白鱼歪着头说:“请您吃早餐。”

霍惊堂从善如流。

赵白鱼带人到京都府衙门口对面的早点摊坐下,要了三份灌汤包、两份羊肉馍,拿出巾帕擦筷子:“我敢打包票这儿的灌汤包和羊肉馍是全京都最正宗、料最足的,您一定没吃过!”

把擦完的筷子递给霍惊堂,就要擦另一双筷子时,从旁伸来一只手拿走他的筷子和巾帕。

“礼尚往来。”霍惊堂抬眼,把擦好的筷子塞赵白鱼手里。

“……”赵白鱼握着筷子沉默了许久,直到老板上了餐食都没找到机会开口要回贴身携带的巾帕。

吃完早餐,二人分别。

霍惊堂目送赵白鱼进衙门,神出鬼没的副官突然出现。

“将军,您这哪来的手帕?样式有点老旧,不像姑娘家用的。”

霍惊堂将手帕绑在手腕上,瞟了眼副官,语气沉着镇静:“回礼。”

又他老子是回礼?谁的回礼?

副官一脸狰狞。

***

翌日早朝,群臣就取消夜禁一事进行讨论,场面破天荒地和谐。从最前排几个一、二品大员的奏请内容大约能猜出他们此前和元狩帝秉烛夜谈,议案基调基本定下,如今不过是走个流程,其他官员一个个都是人精,猜出上头的意思便也就顺着了。

最后的环节回到最初的问题,关于赵白鱼鞭笞死三十七名犯夜百姓,其手段是否过于残忍,是否称得一句酷吏。

还是御史台站出来,坚持认为赵白鱼不知变通,残忍无情,如果他不是急于结案,再等一两天就能等到犯夜律法废除,而犯夜者皆可释放,不会发生伤亡的情况。

原本支持御史台观点的部分朝臣小心观察五皇子,拿捏不清究竟是否该出列,这赵白鱼跟五皇子究竟还是不是门党了?

五皇子没给信号,太子也不说话啊。

那他们,就暂时不动?先让御史台打头阵吧。

御史台痛陈赵白鱼,渐渐发现盟友跟缩头乌龟似的没点响应,慢慢就没声了。

他悄悄回头,眼色示意盟友。

怎么回事?上啊!为老夫撑腰!

盟友盯着鞋尖,视若无睹。

御史台:“……”一口老血含在胸口。

这时五皇子出列:“儿臣有话要说。”

御史台顿时老泪纵横,殿下亲自为他撑腰,士为知己者死,不枉老夫坚定支持嫡长子党。

五皇子:“不犯法,不受刑。犯令者,刑罚之。这是三岁小孩都懂的道理,或许赵少尹是有些不通情理,但他按律而行,并无过错,如果秉公执法而被冠以酷吏之名,还有谁敢不徇私情?是不是都能以情理开脱?儿臣以为,赵少尹非但没错,还应夸他刚直、廉洁,奉公守法,应该予以褒奖才对!”

御史台懵了,知道他是被当筏子用了,但他不能有丝毫怨言。

元狩帝其实也不太想罚赵白鱼,不管原因是赵白鱼呈上的提案确实说明他是个人才,还是因为他打心底里认为情应在法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