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执拗(第5/6页)

沈之恒说道:“我无非是报恩。”

“没她你也死不了,你要能死早死了。”

沈之恒盯着雪茄的红亮烟头,不置可否。

饭馆的伙计送了酒菜过来,司徒威廉大嚼一场,又饱又困,就留宿在了沈公馆。凌晨时分,他被沈之恒推了醒。然后两人闹着玩似的,开始行动。

在准备之时,沈之恒是相当的不好意思,忙到一半停了下来,他红着脸告诉司徒威廉:“其实我年纪很大了。”

司徒威廉嗤嗤的笑:“没事,你看着年轻。”

“我老人家干这种事,真是不成体统。”

司徒威廉蹲在地上,笑得也红了脸:“你别啰嗦了,再啰嗦天都要亮了。再说这有什么的?人家西洋人过万圣节,还要故意化妆成这个样子呢!”

沈之恒站在大穿衣镜前,镜中人穿着一件白袍子,袍子上抹着道道血痕,那血还是血浆瓶子里的残留物。除此之外,他本人那个一丝不苟的脑袋也被司徒威廉揉乱了,司徒威廉利用自己吃剩的残羹冷炙给他化了个妆,干面包浸在汤里揉成了糨子,司徒威廉糊了他一脸,然后又从自己随身的皮包里翻出一袋白色药粉,往他头上脸上乌烟瘴气的吹了一通。化妆完毕之后,沈之恒确实是没了人样,并且一直作呕,因为食物的气味让他十分不适,他熏得慌。

最后又淋了他半脸鲜红的草莓酱,司徒威廉关了楼内电灯,一边压抑着嘿嘿嘿的笑声,一边和沈之恒分头行动——他是开着医院汽车来的,这时就出门发动汽车,像是要走,其实是把汽车开到了公馆后门,接了沈之恒。

二人躲着路上巡捕,一路飞快驶向米公馆。司徒威廉的架势技术很不错,不出片刻,他已经在米公馆后墙外悄悄停了汽车。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捂着嘴,他且笑且说:“哈哈,沈兄,快去吧,哈哈,再不去你的脸就要掉啦!”

沈之恒不敢做表情,饶是不做表情,脸上还是有半干的面包屑脱落。明知道司徒威廉是趁机拿自己寻开心,他指着他做了个警告手势,然后推开车门下了汽车。司徒威廉扑到副驾驶座上,伸长了脖子去看他的背影,就见他走到了米家后墙跟前,那墙比他高,他须得高举双手才能搭上墙头。

于是他就高举双手搭着墙头,轻飘飘的一跃而起,翻过去了。

沈之恒进入米公馆,真是“不费吹灰之力”。

这一带的治安很好,而且在米太太的带领下,米公馆上下都把日子过得浑浑噩噩,老妈子夜里能记得关好大门,就算是有心的了。沈之恒撬开了一扇窗户跳了进去,先前和米兰闲谈时,他对米公馆也有了一点了解,故而这时直上二楼,进了米太太的卧室。

他轻轻的关了房门开了窗子,寒风瞬间吹得窗帘飘拂,窗扇也咣当咣当的胡乱开合,宿醉中的米太太睁了眼睛,只见房中阴风阵阵,月光惨淡,一个高大人形立在床前,脸上凹凸不平血肉模糊,正低头看着自己。

她吓得肝胆俱裂,张嘴要叫,哪知那人骤然出手,单手捂住了她的嘴。另一只冰凉的大手掐住了她的脖子,那人用颤悠悠的怪声说道:“我是米家的祖爷爷,你这恶毒的婆娘,日夜折磨我米家的后代子孙,我今夜还魂过来,就要取你狗命。”

米太太拼命的摇头,人在床上哆嗦成一团。那人这时又道:“念你毕竟是我子孙的亲娘,你若有悔改之心,我便饶你一次。将来若敢再犯,我定要带你到我米家列祖列宗之前,受血池地狱之苦!”

然后冰凉的大手一撤,那人飞身而起,窜出窗去。等米太太能够活动身体,挪下床时,窗外楼下早已恢复寂静,偶尔有声音响起,也是远方有汽车经过。

沈之恒非常难为情,一逃回汽车,就撩起衣襟满头满脸的乱擦了一气。擦到一半,他忽然发现司徒威廉不见了。

结果下一秒车门就开了,司徒威廉带着寒气跳上了汽车:“回来了?这么快?”

沈之恒放了心,继续乱擦:“你干什么去了?”

司徒威廉发动汽车,先驶离了米公馆所在的这条小街:“我撒尿去了——”忽然留意到了沈之恒的所作所为,他一脚踩了刹车:“哎哎哎停停停,你把我这汽车弄脏了,我过会儿怎么把它开回医院去?我们医院就这么一辆汽车,我表哥还不吃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