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此生是从你来到我走(第6/9页)
背包砸在邵然的头上,金属链子在他的额头上碰了一下,碰出了一个小小的伤口,有殷红的鲜血渗了出来。他看向阮珊的眼神里有无尽的哀伤,然而那哀伤与痛失至亲的绝望相比,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阮珊的情绪几近失控,邵然每走近一步她就大声嘶吼,最后站起身来,狠狠地将他推倒在地上。
许嘉伦当时正在办着后续手续没有在现场,邵然转过头的时候正看到了站在那里的韩炜,他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抓住韩炜的胳膊:“韩炜,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韩炜沉重地叹了口气,用悲戚的目光看了看阮珊:“你妈来找阮珊……说了一些不好听的话,阮珊的妈妈正好昨天过来,两人碰上了,就起了争执……阮珊的妈妈本来就有心脏病,一下子就发作了……”
“现在呢?现在怎么样了?”
韩炜示意邵然看向那台手术车:“抢救了两次,但还是没有抢救过来。”
邵然拉住韩炜的手颓然地松开,好似一瞬间被抽光了所有力气一样。他转过头去看向阮珊,眼神里带着说不出的复杂情绪。他缓缓地走近她,试图伸出手去拉她的手,她立即把手甩开,好似他令她觉得恶心和生疏一般,看他的眼神里亦是无比的陌生。
“阿阮。”
“你走吧。”
“阿阮。”
“你走吧。”
“阿阮。”
“你走吧。”
楼梯的拐角处,正拿着一堆发票走过来的许嘉伦停住了脚步,眼神复杂地看着不远处所发生的一切。
4
五天后阮珊归家,许嘉伦开车送她回去,她坐在副驾驶座上,怀里抱着骨灰盒,眼神怔怔地看着前方,韩炜坐在车的后座上。
将近十个小时的车程,一路无话,窗外雨雪霏霏,前路凄迷。
阮母的骨灰葬在了郊外的墓园,与阮珊爸爸的墓碑相隔不远,或许是这五天里已经流了太多的眼泪,站在墓碑前时,阮珊已无泪可流。
第二天下午是阮母工作的学校里举办的追悼会,偏远的小县城里还流行花圈,白的黄的花圈抬进了阮珊四合院的院门,她一身素衣,头发上也插着白花,对每一个前来追悼的人低头道谢。
后来人群散去,韩炜被阮母工作的学校喊去处理在学校里的各项后续事宜,因为想一个人静一静,阮珊也安排了许嘉伦同他一起去。
院落里本就有积雪,映衬着花圈与遗照更显得萧条,阮珊走过去伸出手来,轻轻抚摸着照片上妈妈的面庞,心里泛起一阵酸苦,脑海中依稀想起不知何时曾读到过的一句话。
——原以为,实指望,谁料想,怎奈何。要说世间不快乐事,此十二字大抵可以写尽。
她端起酒杯,倒上一杯清酒,只觉得回想妈妈这一生,也替她觉得苦。
没有俗事缠住你,也算一种福气,虫蚁与枯骨永为邻里,一切亦已重头,应不再伤悲。
在一杯冷酒倾倒之后,阮珊转身放酒杯的时候,无意中抬起头来,竟看到院门的几米外,站着一个身影。
积雪与雾云,挽联与遗像,一眼看过去,整个世界都仿似黑白的,阮珊却觉得数米开外静默站着的一袭黑色大衣的邵然,是彩色的。
阮珊不知道他是何时来的,不知道他是如何来的,也不知道他来了多久,他的手里拿着一束白菊,远远地站立着,阮珊看不到他的表情。
后来他往前走了几步,走到院门前俯下身去,将白菊放下,对着遗照鞠了一躬之后,转过脸看向阮珊。
阮珊把目光投向了别处,没有再看向邵然。
他沉默地站了一会儿,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可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那是阮珊记忆里最冷最长的一个冬天,办完妈妈的后事之后她没有回学校,韩炜与许嘉伦陪了她几天后也匆匆返回,许嘉伦临行前她喊住他:“上次在医院你付了多少钱,给我个数,我好还给你。”
许嘉伦伸出手去帮她整理了一下脖子上的围巾:“你好好的就好,不要想着还我钱,什么时候回学校告诉我,我去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