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第6/7页)

三郎穿红本就有些好笑,六郎这么跟说书似得一说,众人哄地都笑出了声来。

杜泠静只觉自己脸已经热得不行了,却见三郎虽低头扯着六郎不许再混说,但平素苍白俊美的脸,红得似掉进了染缸。

他低头赧然不言,却又不禁向她看了过来,与她目光触及的瞬间,跟她抿唇轻轻一笑。

仿若春风拂花尽数绽放。

她都忘了要如何跟他回应,还是六郎跑过来。

六郎早就偷偷改了口,这会小声叫她,又跟她挤眉弄眼。

“嫂子你说,我哥今日就把大红穿在了身上,待你们成婚那日,他还穿什么呀?”

是呀,那日要穿什么呀?她也想知道。

可早早定好的婚事,却在他的一拖再拖中,倏然消失了。

就跟他这个人一样,就这么消失在了她余下漫长的生命里……

天黑了,黑透了。

秋霖又来过一次,那位侯爷提及的小丫鬟也来过,给她上了两提盒饭菜。

她的思绪早就飞走了,飞离了京城,回到了青州,又飞去天涯海角。

直到外面鼓乐人声都快散尽了,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陆慎如转头看向床边,她还坐在方才的地方。

是没动吗?

他身上有酒气,先把外面的衣裳换了一遍,目光掠过桌边,点心没动,提盒没开。

他不由叹气走上前去,“就没吃点吗?那要不要喝点水?”

他顺手就给她倒了一杯,送到了她手边。

“多谢。”她接过,却又放到了一旁。

她眼睛红红的,唇下也有些干。

是哭了?很久?

男人抿了唇,又拿起了那茶杯,“喝一点。”

他非要她喝,杜泠静只能浅饮了一口。

他眉头微蹙,似乎对她应付的浅饮不那么满意。

但这时有嬷嬷敲了门,“侯爷,夫人,洗漱罢。”

他应了一声,嬷嬷推开门来,外面鱼贯进来七八个小丫鬟,或端了水,或拿了巾帕,而老嬷嬷则跟两人笑了笑,近到帐前点燃了一块香。

合欢之香。

果然。

杜泠静垂着眼帘,由着丫鬟给她脱下了繁中的喜服,只是摘下凤冠的时候,额前一痛。

她略略吸气,男人就转头看了过来,一眼看见了额前被那凤冠压出来一条长长血痕。

男人眉头皱了起来,下面的丫鬟皆不敢出声,连嬷嬷都意外了一下,约莫没想到夫人竟没摘下发冠。

杜泠静不得不开口,“是我忘了,不打紧。”

男人不言,嬷嬷立刻让小丫鬟打了井水来,亲自用帕子浸了凉水,要来给她冷敷片刻。

只是她刚要上前,便被侯爷接过了帕子。

他走过来,拉了绣墩坐到了她身边,沉默着用帕子擦在了她的额上。

两人这般姿态,嬷嬷等人尽数退了下去。

房中又只剩下她与他两人,杜泠静不太适应这般距离,坐在梳妆台边却也无法后退,她想从他手里接过帕子,他却不给。

香气慢慢燃了起来,打着旋儿从香炉飘出,于她同他越发靠近的距离中,升腾扩散。

房中静悄悄的只有灯花绽放的声音。

陆慎如给她镇过额上血痕,目光不由地路过她那双泛红的眼睛。

她避开他的目光不肯看,他是习惯了的,只是清清凉凉的帕子落过去,敷在她眼周。

眼周哭过的印记渐渐消散,她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他却想起了那年在青州勉楼里的夏天。

她一整个夏日都在和书楼里啃书的耗子置气,抓也抓不住,拦也拦不了,站在窗棂下叹气。

隔着一道暗门,他每天都能数着她究竟叹了多少次气。

直到有一次,她抓耗子,却误打误撞地闯进了暗门里。

那日外面晨光渐盛,但隔间中晦暗依旧。

她就这么闯了进来,他吓了一跳,越是屏气凝神不想被她发现,可她偏偏捉拿耗子,捉到了他的手腕上。

他无奈地闭起了眼睛,摇头笑起来。

她这才骤然发现隔间里藏了个人。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解释,她已大惊地跑下了楼去。

再回来时她已经知道了,羞赧地立在隔间外跟他道歉。

“抱歉,把你当作勉楼里啃书的耗子了……”

那天,她误以为他是啃书的耗子,可这一抓却抓在了他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