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第3/4页)

这不纯粹是胡说吗?儒生们还要不要脸了?

哪怕出于义愤,他也不能不为王某辩解了: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臣所说的句句都是亲眼所见的事情,伏祈陛下明鉴。”

陛下:“…………嗯。”

真是奇怪,面对儒生群起围攻幸臣的局面,皇帝居然并不诧异,亦不愤怒,态度相当之冷淡。他仰头望向殿外,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久才慢慢开口:

“既然知道人言不可尽信,你就不要掺和进去了,好好学本事要紧。”

“是。”

“还有,那几位方士各自都有自己的差事,你也不必时时刻刻都紧跟着他们。有的事情,不要操心太多——记住朕的这句话。”

“这些儒生疯了吧?!”

王某——刘某火冒三丈,将一大叠纸狠狠摔在了石桌上。

自从皇帝大手笔给重臣赏赐纸张后,朝堂上的市场一下子就全部打开了——皇帝的暗示如此明显,再顽固不化抱着竹简不放,那简直已经有对抗皇权的嫌疑;所以春风起而百草伏,淤塞的需求瞬间暴涨,各处衙门纷至沓来,将造纸作坊的产量瓜分一空,不得不紧急扩张生产规模;就连儒生——就连因为方士的缘故而对新发明大有芥蒂的儒生,居然也放下面子、转换态度,开始鼓吹纸张的好处了。

可惜,还没等方士矜矜自得于新技术之于保守派的伟大胜利,他们就从漫天飞舞的传单里发现了一个残酷的事实——儒生们为什么会转变态度追捧纸张?因为用纸张喷奸佞更加方便啊!

竹简太过笨重,丝绸太过昂贵,还有什么能比纸质传单更适合扩散谣言、传播舆论?方士们可能很聪明,但能混到长安圈子里的儒生也绝对不傻。人家当年斗黄老、战申韩,什么样刻薄尖酸的手段没有用过?如今时殊世异,儒生们战意重燃,当然也能迅速发现白纸的巨大潜力,反应绝不稍弱于人。

作法自毙,搬石砸脚,谄媚无耻的奸佞,终究还是被正人君子们摆了一道。

当然,摆一道归摆一包,反正负责舆论战线的不是刘彻,本来也不必管这些口水往来的争端;但令他最奇怪、最匪夷所思的是——儒生们精心炮制的谣言,居然有七八成都是往自己头上招呼的!

不是,你们有病吧?!

写奏章喷董仲舒的是穆祺,写青词舔皇帝的也是穆祺,什么“御四海而哀苍生,心为之伤”著名爆典,亦有穆祺一手提供;他本人算来算去,也不过是帮穆姓方士改了改文字誊抄奏章而已,为什么这样纯属无辜的胁从,却要被这群神经儒生强力集火啊?

冤有头债有主,你们这群废物该喷那姓穆的呀!

被造谣传谣已经足够不爽,这种明白无误的双标更让人破防。刘先生今天恰好有空回自家的商肆办事,结果却从边边角角找出了几十张被人特意塞来的传单,上面都是诽谤方士、诽谤方术、更加诽谤王某人的童谣,刘先生一一读罢,当然再也忍耐不住:

“反了!!”

他刷一声将纸张撕成两半,狂怒犹自难以消散。卫青霍去病跟着君主回商肆取化装用品,此时都是屏息凝神,绝不愿意触这个霉头。

可惜,君主却不愿意放过安静如鸡的他们。刘彻阴测测问道:

“传单都已经拍到脸上了,那姓穆的呢?他就没有一点反应?”

就算这波攻势有七成是落到他头上了(再说一遍,这些儒生是真有病!),不还有起码三成是落到穆祺头上吗?怎么,沙滩一趟三年半,今天浪打我翻身;乌龟当久了学会腚力了呗?

长平侯不能不回答了:“三日之前,臣随穆先生回商肆取印刷术的资料,同样也遇到了几个来塞传单的幼童。”

“他怎么料理的?”

“随行的车夫把人扣了下来,但这些孩子颠三倒四、含含糊糊,怎么也说不出幕后的指使。穆先生说,和这样的小孩子较劲也没什么意思,就把他们都——都放了。”

出于某种可以理解的善意,长平侯略略一顿,还是省略了某些小小的细节。比如说,在放人之后,穆祺曾经私下里对他解释,说这些孩子八成是收了别人的钱;但当年朝廷收“口钱”,不知道从长安的小儿身上刮过多少铜板;现在小孩子收了别人的钱骂一骂皇帝(死鬼版),又有什么了不起?一饮一啄,分毫不爽;反正无碍大局,老登还是要大度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