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第3/4页)

宁津市才是卜西右命运改变的开端。

在此之前的十三年里,他住过别墅、也住过天花板发霉的出租屋,但无论他跟着张意当下过的是有钱的生活还是贫困的日子,他都被骂“野种”。

别墅里的佣人们私底下骂、张意的相好的光着臂膀从房间里出来看见他骂、班上同学骂、回家路上邻居骂……

他没有做错任何事,但是却要承受这些无端的恶意,没有人在意他考了多少分、帮了同学什么忙、承包了家里的所有家务……不会有人夸他,也从没有人爱他。

他甚至连个倾诉的地方都没有,告诉张意,张意只会笑着跟他说,“是呀,毕竟连我都不知道你爸爸是谁。”

卜西右不喜欢张意对他笑,她一笑,要么就是要讽刺他,要么就是想打他,就算心情好不打他,但是那个笑容的眼底也是藏着嫌恶的。

妈妈怎么会不爱自己的孩子呢?

小时候卜西右不懂,很久之后他才明白了,因为他不是相爱的结晶,张意并不期待他这个孩子,当初想要的只是他的出生所带来的巨大利益。

也或许张意自己从小没被妈妈爱过,长大以后也不懂得如何爱人。

所以从小到大,没有一个人是站在他这边的,他一个人对抗着数不清的坏人,不断地摔倒又爬起来迎难而上。卜西右明明走着大众都在走的路,却是无比孤独的。

所以,他当初才会上了张文良的当,被那些施舍的饭菜打动,被一时兴起的为他出头受伤的事而动容不已。

窗外云海翻涌,舱内却很是静谧,陶西右半躺在真皮座椅里,缓缓地和一旁的裴鹤京说起曾经,他没说得很具体,大多数艰苦都一两句带过。

他平时其实把这些往事藏得很深,但今天到底是心里软软的,忍不住就是想说出来。

他有种很安全的感觉,因为心里明白裴鹤京不图他什么,也不会拿这些往事来中伤他,更不会将这些事宣扬出去,是最好的树洞。

而裴鹤京从头到尾都半垂着眼静静地坐着,和陶西右没有眼神交流,甚至只给对方一个侧脸。

但陶西右知道他在听,甚至觉得这样的状态是最好的,如果两人对视,他反而会没有勇气讲下去。

“所以张文良这孙子,我真是恶心死了!”陶西右说到这里气鼓鼓地咬着牙,“亏我之前还对他抱有一丝幻想!”

这时候裴鹤京才缓缓抬眼,他用下巴示意陶西右喝点水润润嗓子,毕竟喉咙之前伤着了。

陶西右这时才觉得也确实口干,忙坐直了拿起依云猛灌,他喝水声音很大,咕咚咕咚的,像个小水壶。

裴鹤京看着他上下活动的小喉结,思绪远了一些,今天陶西右自己说了他童年的故事概况,比之前小高调查的略微详细些。

但在墓地时,裴鹤京听见过这个故事里的很多细节。

同学的耻笑针对、冰箱里馊到发霉的剩饭、巷子里追着他骂的酒鬼、还有时常饿到嘴里发苦的傍晚……

“你很了不起。”裴鹤京开口说。

陶西右闻言立马擦了擦嘴角的水渍,说往事时的那一点点难过飞到九霄云外,反而开始得意起来,“是吧?但其实小时候我受欺负,我也会报复回去的,时间久了之后没什么人打我,他们只敢在背后蛐蛐我!跟你说我打架很厉害……”

“我是说,”裴鹤京勾了下嘴角,淡淡地打断他,“你没有成为和张文良一样的人,已经很了不起。念了大学,现在有自己的事业。”

陶西右原本的吹牛计划猛地停顿,他静静地、缓缓地瞪大了眼睛,裴鹤京居然在夸他,这可是大冰块裴鹤京啊……

裴鹤京觉得如今的陶西右是一个了不起的人!

苍天,陶西右揉了揉眼睛,手指上揉出一点水痕,他低声惊叹,“哇塞,你在发光耶!”

裴鹤京露出一个疑问的眼神,陶西右又不好意思地笑着摇头,“没,没什么。”

“张文良违法犯纪的事没有少干。”裴鹤京也调了座椅半躺下,闭上了眼睛,“他会去该去的地方,出气了就行了,别老回头想。”

陶西右咬着大拇指指甲,缓缓地看向裴鹤京。

对方闭着眼,眼神里的那股子冷淡便消失了,整个人显得没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倒多了几分宁静,陶西右视线从对方脸往下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