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破局(四)(第2/3页)

他说了这一大篇话,便虚弱地抬手扶住受伤的额头,声音愈发羸弱可怜:

“若此时与他当堂对质,他言语激烈,小人惊惧之下,只怕思绪混乱、言语颠倒,反倒耽误了大人审案……草民斗胆,恳请大人垂怜。可否……可否请大人恩准,将此人先带下去,分开问话?一则免得小人惊惧失态,有辱观瞻;二则,小人听闻‘兼听则明’,分开细问,或可更助大人辨明是非……小人绝无他意,只为大人能顺利断案……”

师爷在旁听得目瞪口呆。

是他的错觉吗。

他怎么感觉这人和刚才拿脑袋撞桌子的人语气有点像?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周文昌若不允准,他怕汪承悲愤之下,也学人撞柱。

按捺下胸中翻腾,周文昌点头道:“可。”

那啐人的伙计被请了下去,汪承颤巍巍地道了声谢,手臂撑着身子,支起了上半身,看向那个稍稍稳重些的绸缎庄伙计,眼里升腾着冤屈的怒火:“敢问,我是前日几时入的绸缎庄?”

这伙计不答,看了一眼周文昌。

周文昌:“据实答他。”

这伙计定了定神。

这事从头到尾都发生在绸缎庄内,除了汪承这一个外人之外,参与者全都是他们自己人。

他不信大家众口一词,汪承能翻得了案,便笃定答道:“申时!”

“申时几刻?”

“申初一刻。”

“不对。”汪承轻声道,“我入绸缎铺时,正巧听到有钟鸣声响起。申初一刻,既非整点,又无需得通告全县的要事,何故鸣钟?”

……钟声?什么钟声?

可伙计早忘了前两日发生了什么,慌了一瞬,骤然想起一件事,急急回禀道:“丹绥书院申初二刻就会敲钟散学的!”

汪承微微颔首:“哦。那便是申初二刻了。”

师爷听到这里,眉心微蹙,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一时却又抓不住头绪。

伙计暗松了口气,觉得申初二刻和一刻不过是一刻钟之差,忙道:“大人容禀,我们铺子里又没有自鸣钟那种西洋玩意儿,记差些时辰也是常情啊。”

周文昌不作声。

汪承便继续问了下去:“我申初二刻入的当铺,是先将各色绸缎巡看了一遍,说想买些给妻子,问店铺中是否有女子,好请教哪种绸缎最时兴、女子最喜爱,这才请出老板娘来,是也不是?”

这确是实情。

那伙计自然没有否认的余地:“是,确是如此。这等小事本不该烦扰老板娘,可铺子许久没开张了,老板娘想留住贵客才亲自出来,谁想他竟——”

汪承骤然打断了他的话,声音拔高了许多,带着被污蔑的激愤:“我竟在她男人不在身边时,出言勒索她是吗?”

伙计喜道:“大人,你听,他认了,他认了!”

“我没有认!”汪承像是被气到了,嗓音发起颤来:“你且说清楚!摸着你的良心说!我是在她男人不在身边的时候,勒索她了吗?”

“是!”

“勒索了何物?”

为了演得更像些,这伙计作思索状,过了一会儿方道:“小的当时不在近前,没听真切,后来听老板娘说,是三十两银子。”

汪承悲愤难抑,几乎要撑不住身子:“方才老板娘的供状上说,我声称官府内有人脉,只要她肯拿出三十两银子活动,就能把游二救出来?”

他们先前核对过这部分,这点是没有差错的,于是伙计应道:“是!”

“老板娘用量绸缎尺寸的铁尺打了我?”

“是!”

汪承愈发悲伤,扶着胸口气喘两声:“大人,草民冤枉!她这是把我往死里诬陷!她还说……说我是替周县令办事,九成银子都归您,我只收一点利钱!这不是污蔑我假借在任官员之名招摇撞骗么?!这岂不是罪上加罪?!草民……草民不服!天大的冤屈啊!”

伙计愣了一愣。

这个细节倒是不曾听过。

可他也不敢确定,供状上是不是这么写的。

供状是老板娘请人写了交上衙门的,他们又不识字……

难道是老板娘和他们对口供时交代漏了吗?

这会子,伙计的机灵劲儿泛了上来,压也压不住。

眼看就要把这人钉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