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油画系文艺男青年之烦恼(第16/21页)

  白舒带我来,灵犀寺里几位上了年纪的居士都很高兴,尤其是食堂的那位老太太,连说年轻人一心向佛是好事儿,这年头人心坏了,都是不信佛、不信善的缘故。

  白舒说:“桃儿,别聊了去把脚洗干净,要开始坐禅了。”

  灵犀寺相当小,基本没有游客,香客也有限,是如今为数不多的清静之地,每日规定要坐五支香,每支香半小时,另外还有早课、晚课、学习课(这是他们自个儿加的,主要学点儿社科人文知识),每天早上我们四点半起床念经,六点吃早饭,吃完了坐禅、学习;中午十二点吃午饭,午饭后私人时间一小时,接着又坐禅,然后下地劳动;晚上六点晚饭,吃完了再坐禅;晚上九点熄灯睡觉。周而复始,规律得就像墙上的钟摆。

  寺里的和尚有两个是我们的校友,一个是教师,另一个是动画系的高才生,他五年前曾经捧得过国际大奖,名噪一时,后来突然消失了。这个高才生现在起了个法号叫作“怀静”,每天早上都极虔诚地将寮舍打扫得一尘不染。

  大概两天后我就爱上这里的生活了,我对白舒说想留下来当和尚,白舒说:“你没资格,硕士以上的都没资格,你回去想办法把四级过了才是硬道理。”

  我说:“白老师,我没法回去,我一回去就胡思乱想。”

  他问:“感情方面的事情吧?”

  我点头承认了。白舒说:“怎么你们都爱纠结这个,跟老吴学的吧?你怎么不学我啊?这点我比老吴境界高多了,他是有欲望,没功能:我是有功能,没欲望。”

  我说:“哦,原来老吴没功能。”

  他说:“这是你猜的,我可没说过。”

  你撇得还真够清的。

  “感情这东西,引燃、爆发、熄灭、灰烬,绝非长久之计。人应该活得像一株植物,深扎根系吸取养分,然后努力地光合作用即可,当然也要履行生殖与繁衍的使命不过人那么多,就让爱繁衍的去繁衍,不爱繁衍的落个清净吧。江上清风,松间明月,有什么比这儿更好的?”

  我觉得这厮在感情上肯定受过伤,还不是一点点。过会儿他果然说:“我是邵丽明的前夫。”

  我差点儿一跟头摔死在寺院台阶上。

  “不对,是前前夫。”他摸着下巴,,‘我刚和邵丽明结婚三个月,老吴就把她叼走了,那时候我27岁,邵丽明28岁,老吴29岁。我刚刚调来美院工作,老吴待我十分热情,鞍前马后,后来才知道他是打我老婆的主意。”

  “那你怎么不赶紧弄死他!”

  “我弄了。”白舒眯起他俊秀的眼睛微笑,“你看老吴不是没功能了吗?那是让我长年累月吓的。不过我这两年没弄,这两年我想通了,邵丽明啊,老吴啊,都是过客,该放手时且放手,才是至善。”

  说实在的,他和老吴之间的恩怨我不甚关心,加上如今邵丽明也投奔自由去了,但他的话让我有一种窥破了禅机的窃喜,没错,情情爱爱、抵死纠缠什么呢,不跳进去不就得了?虽然此人也是个六根不净的家伙,好在他比我境界高些,几句话就把我点醒了。

  至多再过一个礼拜,我就能忘记了。

  又过了几天,我接到颜小二的电话,这货真是有钱,越洋电话拿起来就打。他大笑着问:“听核儿说你去当和尚了?”

  我说:“没错,别告诉我妈。”

  他越发笑得没谱了道:“你用得着吗?不就是四级没过嘛,非这么逃避不可?哥哥这儿研究的就是应用物理,过会儿给你设计一套系统,专攻四级作弊,保准你过。”

  我说跟四级没关系,他说那就跟人有关系。

  我的心跳都漏了两拍,“你怎么知道”这句话差点儿脱口而出。他说:“我开玩笑呢,你别当真。桃三,你上回说想留学,我已经帮你问过了可行是可行,但一年的费用至少得三十万元人民币。你们家就是普通的工薪阶层吧,我记得你妈还内退了你的学费都是自己帮着饭馆、酒店画壁画挣来的。留学这事儿你必须慎重考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