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家(第5/8页)

糟糕的事情发生了,小金不见了。由于它驯服得很,所以鸟笼都不关上的,它习惯在育婴室里飞来飞去。它会栖息在保姆头顶上,啄着她的软帽,这时保姆就会和蔼地说:“喏,喏,小金少爷,这样不可以的唷!”小金会栖息在西莉亚肩膀上,从她双唇间啄下大麻籽。它就像个被宠坏的小孩,如果不理它的话,就会闹脾气吵你。

这天很糟糕,小金不见了,育婴室的窗户是开着的,小金一定是从这里飞出去了。

西莉亚哭了又哭,保姆和妈妈两人都拼命哄她。

“说不定它会回来的,宝贝儿。”

“它只是去盘旋一下,我们把它的笼子放在窗口等着。”

可是西莉亚只是伤心地哭。她听人讲过别的鸟儿把金丝雀啄死的事情,小金一定已经死了,死在树下某处,她再也感受不到它那小小的鸟喙了。一整天她哭哭停停,不肯吃饭,也不肯吃下午茶点心。放在窗口的鸟笼一直是空的。

最后到了就寝时间,西莉亚躺在白色小床上,还是忍不住抽抽搭搭的,紧握着母亲的手。这时她更想要妈妈,而不要保姆陪。保姆曾表示或许西莉亚的父亲会再送她另一只小鸟,但母亲懂得她的心。她要的不是一只“鸟”,毕竟她还有达夫妮。她要的是小金。噢!小金,小金,小金……她爱小金,可是它却飞走了,被啄死了。她用力握着母亲的手,母亲也用力回握她。

除了西莉亚沉重呼吸声之外,室内一片寂静。就在这时,忽然传来一阵细小的声音——鸟儿的啁啾声。

小金少爷从窗帘杠顶上飞了下来,原来一整天它都安静地窝在那里。

西莉亚一辈子都忘不了当时那种难以置信的狂喜感觉……

后来家里就有了一句俗话,每当西莉亚又开始担心起什么事情时,家人就会说:“喏,你还记得上次小金躲在窗帘杠顶上吗?”

枪手的梦改变了,变得更吓人。

梦一开始的时候都很好,都是开心的梦,野餐或派对什么的。接着,就在正玩得开心时,突然间有种怪异感觉袭上心头,有些地方很不对劲……是什么?哎呀,那还用说,枪手在那里。可又不是他本人,而是其中一个客人是枪手……

最可怕之处就是这个,他可能是任何一个人。你看着他们,每个人都兴高采烈、嘻嘻哈哈地在聊天。接着,你突然知道了,可能是爸爸或妈妈,也可能是保姆或某个你刚才还在跟他说话的人:你抬头看妈妈的脸,那当然是妈妈,接着你看到冷冰冰的蓝眼睛,而从妈妈衣袖里伸出的……啊!好可怕!那可怕的树墩般的手腕。那不是妈妈,是那个枪手……然后她就尖叫着醒过来了……

可是又没办法跟任何人——不论是妈妈或保姆——讲清楚,因为说出来时听着就没那么可怕了。有人说:“没事,没事,宝贝儿,你做了个噩梦而已。”然后拍拍你。没多久,你又睡着了,但你并不喜欢睡觉,因为那个梦可能又会出现。

西莉亚在夜里会拼命告诉自己:“妈妈不是那个枪手,她不是的,不是的,我知道不是。她是妈妈。”

可是到了晚上,阴影袭来、噩梦纠缠时,就很难搞清楚任何事了。说不定所有事情都不像表面看到的那样,而你其实向来都很清楚这一点。

“太太,西莉亚小姐昨晚又做噩梦了。”

“什么样的噩梦,保姆?”

“关于带了一把枪的男人的梦,太太。”

西莉亚这时就会说:“不是的,妈咪,不是带了枪的男人,是那个枪手,那个枪手。”

“你是害怕他会开枪打你吗?亲爱的,是不是这样?”

西莉亚摇头,打了个冷战。

她解释不清楚。

母亲并没有逼她解释的意思,反而很和蔼地说:“亲爱的,你在这里跟我们在一起,很安全的。没有人能伤害到你。”

真让人感到宽心。

“保姆,那是什么字?在海报上面,那个大的字?”

“‘心怡’,亲爱的,‘替你自己泡杯心怡的茶’。”

这情况每天上演,西莉亚对文字展现出贪得无厌的好奇。她已经认得字母,但她母亲对于孩子太早学会阅读有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