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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你算了吧!”老板娘责备结城越过了常规。
“好吧,我来挂电话。”结城拿起高低板架上的电话。听筒放到耳边好一会儿,才传来对方的声音,结城吩咐把时刻表送来。
“那么急?”女人问结城,但他没有作答。
女佣人跪在日式房间外的走廊上,把时刻表放到榻榻米的边沿处。
结城立即取过来,第一件事便是把首页的地图摊开。结城两眼盯住的正是北陆地方。铁路线上,不厌其详地写满了一个一个的站名。结城的目光正在对此进行探究。
然后,结城翻开标有时刻的纸页,仔细看着北陆干线上到达上野的密密麻麻的数字。
“结城先生,你真是个无情的人哪。”被丢在一边的老板娘抱怨道。
结城庸雄晚上九点左右回到自己家里。
走上石头台阶的时候,只有房门口还有亮光。他很少在这个时间回来,平时差不多都是深夜一两点钟回家。不过,昨天晚上他是在外面过的夜。
房门口有灯光,是因为尚未关门。这幢建在高处的住宅,只有那一点孤零零的光明。附近除了路灯,到处一片漆黑。
结城响动很大地把门打开。他脱皮鞋的时候,女佣人出来了。
“您回来啦。”
结城已经脱掉一只鞋,正在解另一只的鞋带。
“把大门关上!”结城头也不抬地说。
“是。”女佣人对这位主人提心吊胆。主人难得早早回家一次,总是板着面孔不开口,很难伺候。结城浑身上下都给人这么一种感觉。女佣人很惶恐,知道他是一位喜怒哀乐无法捉摸的主人。
结城跨上地板的时候,走廊里有个白影移动过来了,他知道那是妻子赖子。
“您回来了。”
结城没答腔。赖子还没有更衣。
“好了。”
结城背后传来赖子的声音。她是叫女佣人回房间去休息。
结城走入居室,赖子紧接着跟了进来。她取过结城胡乱脱下的大衣,收到西服衣橱里,接着又拿来和服,等着他更换。妻子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身上的衣服整整齐齐,一丝不乱。
结城一声不响地脱下衬衣,妻子从后面帮他穿上和服,彼此都没有开口。
结城昨天晚上在外面过的夜。妻子根本不想过问这件事。自然,他也无意去讲。这个习惯,在两人中间由来已久。纵使结城连着一星期在外面过夜,她作为妻子也不讲一句话,而且表情坦然。她的脸上,只有清水般的恬淡。
赖子正在叠结城脱下来的西服裤子,上衣已经拾掇妥当。无论西装里出现散发女人香水气味的手帕,还是冒出某个专供招来艺妓游乐的酒店的火柴,妻子毫不介意。
结城一边系着和服腰带,一边打量妻子的身姿。结城的位置恰好可以俯视正跪着叠裤子的妻子。她那前倾的背和躬下的腰,正呈现着一种线条感。
结城对妻子的这一姿势凝视了一会儿,尽管自己并无意识。
他仔细打量着赖子的姿势。那眼神是在进行观察,而不是在端详自己的妻子。他想从赖子弯腰的曲线里观察出某种含义。于是,目光便不由自主地带有探索性质了。
赖子叠好裤子,折成两折,搭到衣挂上,站起身,收进西服衣橱。每做一个动作,身体的线条就发生一次变化。
结城一面系着腰带,一面以若无其事的表情盯着赖子不断变化的线条看。
从吉冈那儿听来的话还留在他的脑海里,然而,他是不会把这些事说出口的,脸色上也没有表现出来。他这会儿只是在竭尽全力地研究眼前妻子的外形。
“您的饭怎么准备?”
因为赖子转过脸来,丈夫便把视线移到别处去了。
“吃过了。”结城冷冷地说。
“是。”赖子把西服衣橱的门关好。
这是一对普普通通的夫妇。丈夫由外面回来,妻子出来迎接,帮助丈夫换上家常和服,整理脱下的衣物。这一切,在外人看来,毫无异常之处。可是,这位妻子只限于在此类日常事务上伺候丈夫,或者说,只在这些方面履行着妻子的义务。
“洗澡水已经烧好了。”赖子以平静的声音说。这在结城听来,也颇属例行公事。
“洗过了。”结城只答了三个字。
他是想借这三个字来表达某种含义。实际上,昨天晚上和今天早晨,他确实都在别处洗过澡。赖子自然不会不懂他的意思。然而,她的表情仍然没有发生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