歧路丧生(第6/9页)
土器屋在班里怎么也抬不起头来,却是因为有雨村。土器屋时常背地里用冷嘲热讽的口吻讥笑雨村是“秀才”、“英才”,可一到雨村面前,他那洋洋自得的谲笑顿时就消敛了。
其实,土器屋不只认为雨村是秀才,甚至认为他是天才。在这个为了分数而拼命啃书本的班级里,只有雨村一个人一直是从容不迫悠闲自得的。他似乎对学校的学习和升学准备没有什么兴趣。但他并不象土器屋那样去干那些不象个高中生能做得出来的事。
雨村认真地博览群书,不过这些书和学习成绩、升学考试是没有直接关系的。在上英语和数学的时候,他还是满不在乎地看《约翰·克利斯朵夫》和《纯粹理性批判》。就这样他的成绩还是出类拔萃,因此,老师也不苛责他。
“你回到家里肯定也是形影不离地和教科书、参考书作伴吧?”有一次土器屋这样挖苦说。
“你愿意怎么想,就随便想好啦!”雨村说完,嘴角现出淡淡的微笑,不过,这是可怜土器屋这个歪才的一种讪笑,恰似对那种品行卑劣的人不屑一顾的笑。
从此以后,土器屋在雨村的面前总觉得抬不起头来。另一方面,土器屋那么多的劣迹也引起了雨村的注意。作为一个人,土器屋的什么地方好象在腐烂,而那腐烂的地方却显示了他的吸引力。
哪儿腐烂了不清楚,反正什么地方确实在腐烂着。对于无处不健康的雨村来说,他闻到了那带着酸头的甜味。他感到自己的过于健康好象正是自己的不健康之所在。
就这样,他们彼此从对方的身上找到了自己没有的东西,是那种东西,使两人一直奇特而密切地接触着。
5
当天深夜,有一个单独登山者来到唐松岳小旅店。看来是个有相当经验的登山老手,好象是顶着雨从白马岳方面沿山脊走过来的。到小屋里的时候,他象散了架似的疲惫不堪地坐在炉子旁,连打招呼的劲儿都没有了。
来客换了湿衣服,在店主人的提议下喝了热酱汤,好容易才暖和过来。
“您是从哪儿来的?”雨村问。
“从横滨。”
来客不加思索地回答。这是个目光极其冷漠,脸色非常难看的人。大概是个爱独来独往的怪家伙。他身边仿佛竖着一道不许任何人接近的墙。按照通常的习惯,在山里被人问到由哪儿来的时候,理应回答昨天住在何处或由什么地方进山的。
“不,我问您昨晚是住在哪儿的?”雨村苦笑着又问了一次。假如昨晚住在白马,那就应该在半道碰见那对伴侣。他再早点儿到就好了。
“昨晚是坐的夜车。”
“夜车?”
“对,夜车。今天一大早到了山麓,从枪温泉上岭,然后顺山脊来到这里。”
“今天早晨到的山麓?!”
雨村和土器屋不禁咋舌。他们俩花了两天走完的路程,他一天就跑到了。
“真厉害!而我们却费了两天时间。”
“那没什么了不起的。如果不变天,本打算今天到五龙岳小旅店呢。”这人满不在乎地说。
由唐松岳小旅店到五龙岳还得三个小时。雨村用惊异的目光再次看看这个人,那强悍的体格真象是为了登山而生就的。
“那么说,您是经过枪温泉来的?”
“是的。”
“路上您没碰见一对青年伴侣吗?那姑娘长得挺好看的。”雨村赶紧问起藏在心怀的事。单行汉上来的路和那对伴侣下山的路是同一条。那一对到这时候还没来到小旅店,肯定是沿那条险路走下去了。
“一对伴侣?”
“是啊,那男的二十七、八岁,长着一副死板板、酸不溜的脸。”
雨村心想,正好象你似的。这话险些脱口而出。
“没碰到。”对方漫不经心地回答说。
6
“没碰见吗?!”雨村和土器屋同时惊疑地反问。
“不会吧!”土器屋接着忧心忡忡地说。
“没碰到就是没碰到。道上连个人影都没见过。你们要以为我说谎,那可就没法子啦!”那汉子不由得语带愠怒。
“对不住!我们揣测他们一定是往那边去啦!”
“那一对是二位的同伴吗?”那汉子看雨村谦逊和蔼的样子,多少改变了态度。
“不,只是在道上碰见过,那姑娘很漂亮,所以引起了我们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