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第27/61页)

摄影师以真理子及山胁为中心,集合了所有的列席者,他按下快门,拍下第一张纪念照。之后则是真理子和山胁两人另外独自拍摄了一张。

山胁的父亲向列席者一一打招呼,大贯中佐带头举杯敬酒。场内到处充满了欢乐的谈笑声。山胁牵起真理子的手,逐一介绍列席者给她。这位是东京帝国大学的同期生、这位是同时在普林斯顿学习的外务省书记官、这位是海军省航空本部的谁谁……真理子礼貌性地一一向对方点头示意。

山胁来到斋藤身旁。

斋藤站在史廉生身旁。山胁来到斋藤面前时止住了话,他大概不认为斋藤是真理子那方的客人吧!真理子笑着说:“这位就由我来介绍吧!他是史廉生牧师的朋友,斋藤先生,是位喜欢音乐的人。刚才,还来听了我拙劣的风琴演奏呢!”

“不,你弹得很好!”斋藤说,“这不是恭维,虽然苏格兰民谣很棒,不过之后那首的盖希文的曲子,你也弹得很好啊!”

“噢!”山胁说,“你喜欢美国的音乐吗?这时期很少有人有这种爱好了。”

“来到这里以后……”斋藤停住了自己说到一半的话,又重新说道,“在这个地方,想听这种音乐都听不到了呢!我所受的教育告诉我‘好的音乐无国界’。”

“如果是像现在这种禁止跳舞和西洋音乐的时代,我和真理子也不可能相遇吧。”

“什么意思?”

“我们是在舞厅禁止营业前的最后一晚认识的。那是去年的事情。”

“正好被我们赶上了!”

真理子说:“在中间撮合的是我哥哥。他是吹小喇叭的。”

突然间,谈笑声戛然而止。像是退潮一般,所有的人声一瞬间全都消失了。宾客们的笑容,也全都僵在了脸上。真理子和山胁回过头。从大门到庭院,有好几名宪兵正走进来。两名拿着手枪的宪兵像是要防止里面的人进出似的,站立在大门的两侧。

一名宪兵走了过来。是个戴着黑色眼罩的军官。他的腰间插着军刀、脚穿长靴、衣襟上别着少佐的徽章。

军官说:

“这栋建筑物的负责人在哪儿?”

“是我。”史廉生向前一步说,“我是教会的传教士。”

军官面向史廉生说:

“这附近有个凶恶的逃犯正在潜逃中,请你让我们检查一下教会内部及传教士宿舍……”

军官的话讲到一半,忽然间停了下来。他好像感到不可思议似的,把头斜向一边。史廉生也眨着眼睛,呆呆地愣住了。

军官问史廉生: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面?”

史廉生目不转睛地看着军官说:

“好像是。我有记忆。”

“如果没认错的话,你就是以前在南京的……”

“史廉生。罗勃特·史廉生。南京基督教青年会。”

“这可真是太巧了……”

军官的脸上绽开了笑容。“我是之前曾经在帝国陆军上海宪兵队任职的秋庭保少佐。还记得吗?四年前冬天的南京。”

史廉生的脸,并不像宪兵队军官那样展露着灿烂的笑容。他的表情,与其说是为了这意想不到的重逢而高兴,倒不如说是为了那至今仍然残留在脑海的仇恨记忆而感到迷惘。

军官说:“那时候,承蒙国际难民区委员会多加关照了。因为当时我们能力有限,很多地方无法满足国际难民委员会,对此我深感遗憾。”

“的确遗憾。”

“我现在隶属于东京宪兵队。可以请您配合搜索吗?”

“在日本搜查教会时,不需要像搜查令之类的东西吗?”

“现在可是非常时期。莫不成您要拒绝吗?”

大贯中佐从旁边大步走出来。名为秋庭的独眼宪兵队少佐看到中佐的徽章后,敬了个礼。大贯中佐以严厉的语调说:

“这里可是祝福新人的宴席,请注意一下自己的举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