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1997年 梅雨(第13/24页)
“证人宣誓!”
梁平宣完誓,眼睛看着审判长头部上方,努力无视贺谷的存在。检察官让梁平讲述逮捕贺谷时的情况,梁平按照以前回答过的,重复了一遍。检察官脸上浮现出一丝嘲笑:“你把手枪塞进被告的嘴里,有这事没有?”
“没有。”梁平马上回答说。类似的问题接踵而来,梁平一概否认。梁平把周围的情况跟自己的感情完全切断了。从小就习惯了这样做。感情切断之后,怎么挨打都不觉得疼,撒多大的谎都不会受到良心的谴责。伤害别人也好,被人伤害也好,都可以泰然处之。
轮到被告的辩护律师提问了。问的比检察官露骨多了,诸如逮捕时有没有暴力行为等问题都追究起来。梁平也都平静地否定了。40岁左右、瘦瘦的辩护律师让梁平看着被告:“请你看着被告。你看看,门牙断了。是你弄断的吧?如果不是你弄断的,如果你问心无愧的话,你就没有理由不敢看!是你弄断的,没错儿吧!”
检察官提出异议。审判长都认可了,梁平却冷静地看起贺谷来。
“你用手枪顶着被告,威胁被告,没错儿吧!”
贺谷配合着辩护律师的提问,故意张开嘴,把舌头从断掉的门牙处伸出来让梁平看。
“没有,不是我弄的。”
梁平回答得很干脆。回答之后,梁平反问律师:“我想反过来问问你,这个人干的事你看见了吗?被伤害的孩子你看见了吗?你在要求我看这个人之前,应该先去看看被这个人伤害的孩子们!”
没等律师答话,贺谷先说话了,声音低沉,但很有威慑力:“你小子跟我有什么区别?你小子的病跟我一样,你自己心里最明白……你小子以前肯定跟我一样遭过白眼。”
梁平盯着贺谷。贺谷挑衅似的摇动着从断掉的门牙处伸出来的舌头。梁平内心切断的感情开始慢慢地接合起来,一股热流在胸中涌动。
贺谷皮笑肉不笑地接着说:“马上就会真相大白的。你小子,跟我一样想干坏事……打小孩子,踢小孩子,让小孩子跪下,把你那个玩艺儿塞到小孩子嘴里,你都干过吧!”
“被告人,安静!”审判长警告说。贺谷两边的押解员用力向下按住贺谷的肩膀,制止他继续说下去。
贺谷呢,反而更来劲了:“你小子一定杀过人了,不是一个就是两个。以后你还得杀人。我进了大牢就不要紧了,可你小子还会接二连三地干!变本加厉地干!你还得杀孩子,杀女人!”
“被告人!”审判长大声警告着。
贺谷跟疯了似的继续嚷嚷:“你小子小时候被谁干过,被你爹干过吧!”
梁平站起来向被告席走过去。他已经看不见周围的世界。不知道什么时候,憎恶涌上心头,冲上大脑,使他完全失去了控制。他朝贺谷扑过去,伸手就要掐他的脖子。
押解员吓了一跳,赶紧往后推梁平。
梁平越发愤怒,跳着向贺谷扑上去。
“证人!”
“住手!”
法庭上叫声四起,法庭的工作人员都纷纷上前劝解。
贺谷狂笑起来。审判长喝令贺谷退庭。贺谷被押解员拉着往外走的时候还在朝审判长狂笑着大叫:“看见了吧!那小子当时就是这样,差点儿杀了我!只不过那时他有枪,也是这副样子!你们把我抓起来,也应该把他抓起来!那小子更危险!”
梁平甩开法院工作人员的手,又向贺谷扑过去。
“有泽!”有人大吼一声,那声音完全压倒了贺谷的狂叫,梁平像被打了一记耳光似的僵在那里,朝发出吼声的旁听席转过头来。伊岛已经来到旁听席的最前排,向前探着身子瞪着梁平。他的身后是股长久保木和搜查本部方面的检察官,表情都非常严肃。梁平身上的力气一下子跑光了,他摇摇晃晃地回到证人席上的时候,审判长宣布休庭。
回到警察本部,梁平立刻被刑警部长叫去了。刑警部长已经接到了检察官的电话,满脸不高兴。看见梁平进来,坐在那里什么都没说。部长让搜查一课的课长汇报了当时的情况。梁平一直低着头,没为自己辩解一句。伊岛和久保木也被叫来教训了一顿。梁平被罚一周不准上班。
梁平回到野毛山公园附近自己的公寓里,闭门不出。在这一个星期里,梁平什么都没干,除了上街买点儿吃的,就是一个人喝闷酒。伊岛每天给他来电话,除了安慰他以外,还跟他说判决的进展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