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第一道曙光(第7/9页)
吧台边,两名老翁正在重温路易史默林的拳击大赛——而且是第二次,这次路易可是狠狠教训了先前赢过他的德国冠军③。老翁之一在空中比画了好些个圆弧,以示范侧勾拳。
我说:“是谁杀了你老婆?”
“不是这个就是那个。如果要我赌的话,我会说是克鲁兹。他的眼睛发出凶光;如果凑近了看的话,你会知道他就是凶手。”
“你什么时候凑近了看他?”
“大扫除那次啊,他们清理了我的房子、地下室和阁楼。可不是他们跑去扫荡那回喔,那是第二次。”
他笑起来,不过我继续盯着他,直到那抹笑容没了自信。“帮忙打扫的是海利拉,”我说,“你从没见过克鲁兹。”
“克鲁兹也跟了去打杂。”
“这你没提过。”
“噢,当然有,马修。而且这样那样现在又有区别吗?”
“是谁杀了她,汤米?”
“嗐,别问啦好吧?”
“回答我的问题。”
“我答过了。”
“人是你杀的,对吧?”
“你这是干吗,疯了啊?克鲁兹杀了她,海利拉也已经招供,这还不够吗?”
“告诉我你没杀她。”
“我没杀她。”
“再讲一次。”
“妈的我没杀她嘛。你是怎么啦?”
“我不信。”
“噢,天哪。”他说。他阖上眼睛,把头埋进手里。他叹口气抬脸说道:“你知道,我有个毛病。电话上呢,我是天底下最最棒的推销员。我发誓我可以把沙子卖给阿拉伯人,在冬天卖冰块也没问题,可面对面的话我就没辙了。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你说呢?”
“不知道。以前我老以为是我的脸我的眼睛跟嘴巴泄了底;不知道。讲电话很简单。我跟个陌生人聊天,我不知道他是谁长啥样,而且他也没在看我,所以简单之至。面对面,尤其跟熟人,那就是两码子事了。”他看着我,“如果这事咱们电话上讲的话,你准定全部买账。”
“有可能。”
“妈的一定。你一字一句全会听进去。也罢,就算我跟你说是我杀了她好啦,马修,可你什么都没法证明啊。事情是这样的,家里遭抢以后我跟她一起走进客厅,里头乱得像发生了地震,我们大吵一架脾气爆了所以才会出事。”
“是你设计的抢劫案。整件事都是你策划的,就跟克鲁兹和海利拉当初指控的一样。可这会儿你却撇得一干二净。”
“而且你还帮了我一把——这点可别忘啰。”
“我不会。”
“反正我不会被抓去坐牢的,马修。根本不可能。法庭上我肯定赢,那么做只是要避免上法庭。听好了,这会儿咱们是黄汤下肚信口开河,明天不就全忘光了吗,啊?我没杀她,你没指控我,咱们还是哥俩儿,没事的啦。对吧?”
想要失忆的时候偏却记得清清楚楚。第二天早上我起床时,一切都历历在目,可我却希望自己全都忘了。他杀掉自己老婆却可以脱罪。而且是靠我帮忙。我拿了他的钱,代价是教了他如何设计让这个人自杀,又让另一个做假证。
但我又能怎么办呢?
我束手无策。我就算跟警方说破了嘴,汤米和他的律师都会一口否认,而我手头上却又只有空口无凭最最薄弱的证据——在我的客户和我自己都灌了满肚子黄汤之后他跟我讲的话。接下来几天我左思右想,追索可以翻案的方法,但是一无所获。也许我可以吸引哪个记者注意,也许可以借此登个让汤米吹胡子瞪眼的报道,但我又是为了什么呢?这又会带来什么好处?
我愤恨难平。不过我只消喝个两杯就好,这就可以平衡不少。
安吉尔·海利拉承认结伙抢劫,布鲁克林检察长于是撤销了谋杀的指控作为回报。他被押到州立监狱服五到十年的刑期。
然后某天半夜,我接到一通电话。我已经睡了几个钟头,不过电话吵醒了我,于是我摸着找去。花了一分钟我才认出另一头的声音。
是凯若琳·曲珊。
“我非打给你不可,”她说,“因为你是波本人,是个绅士。打给你是因为我欠你一份情。”
“怎么了?”
“他把我甩了,”她说,“而且还让公司炒我鱿鱼,免得天天都要在办公室看到我。这会儿他不需要我帮他掩饰,他就一脚把我踢开,而且你知道吧,这一切他还是通过电话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