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18/22页)
“锥……蝇。”洛威尔念叨着。他望着霍姆斯,声音沙哑地说:“食人者。”
“正是,”阿加西带着一种科学家宣布一项可怕的发现时勉强表现出来的热情说道,“科克雷尔把这一发现报告给了科学杂志,但很少有人相信他。”
“那么你呢?”霍姆斯问道。
“确信无疑,”阿加西的口气非常坚决,“自打科克雷尔寄给我这些图画后,我研究了医学史和近三十年来的记录,其中有人论及了相似的经验,但他们言之不详。伊西多尔·圣-伊莱尔记录了一个在一个婴儿的皮肤下面发现幼体的病例。据科博尔德说,利文斯通医生在一个受伤的黑人的肩部发现了几只双翅目幼虫。我在巴西旅行时发现,巴西人管这种苍蝇叫维尔加,认为它们是伤害人和动物的害虫。而在墨西哥战争中,据记录,人们所说的‘肉蝇’会在被遗弃在战场上的士兵的伤口上产卵。有时候蛆不会造成伤害,只以腐败的物质为食。这些是常见的苍蝇,常见的蛆蝇,比如你熟悉的那种,霍姆斯医生。但在其他时候,士兵的伤口会无故肿胀起来,到这个时候,士兵已是必死无疑,没得救了。他们整个人会被从体内挖空。你明白吗?这些就是锥蝇。这些苍蝇掠食无助的人和动物:这是它们繁衍后代的惟一途径。它们的生存需要摄食活体。研究才刚刚开始,我的朋友,但极其令人兴奋。喏,我在巴西旅行的时候收集到了我的第一批锥蝇标本。简单说来,这两种苍蝇相似至极。你得看颜色的深浅才分辨得出来,你得用最灵敏的仪器才测量得出来。昨天我就是这样来辨认你的样品的。”
阿加西拉过来一条凳子,“现在,让我们看看你可怜的大腿,行吗?”
洛威尔想说话,但他的嘴唇上上下下直打颤。
“噢,不要担心,洛威尔!”阿加西突然笑了起来,“你感觉到小虫子在你的腿上,于是你把它拂走了?”
“我还把它给弄死了。”洛威尔提醒他。
阿加西从抽屉里找出一把解剖刀,“好。霍姆斯医生,你用刀切入伤口中心,把它剜出来。”
“你肯定吗,阿加西?”洛威尔紧张地问道。
霍姆斯咽下口水,跪下身来。他在脚脖子上找准下刀的位置,然后抬头看着他朋友的脸。洛威尔咧着嘴巴,盯着看。“不会有丝毫疼痛的,洛威尔。”霍姆斯神色平静地保证,他们俩不过是在相互安慰而已。阿加西虽然离得很近,却装作没听见。
洛威尔点点头,紧紧抓着凳子的边沿。霍姆斯按照阿加西所说,把解剖刀刀尖插入洛威尔脚脖子上肿胀处的中央。拔出刀子后,只见一只坚挺的白色的蛆,至多四毫米长,在刀尖上扭动着:活的。
“正是它!漂亮的锥蝇!”阿加西得胜似的大笑起来。他开始检查洛威尔的伤口,以防还有蛆留在里面,然后把脚脖子包扎一番。他钟爱地把蛆放到手上,“你看,洛威尔,那只可怜的小苍蝇,在你打死它之前,只有几秒钟的时间产卵,只来得及产下一颗。你的伤口不深,很快就会全部愈合,你的身体又会棒极了。不过请想想,你腿上进了一只蛆的伤口是如何肿胀的,它撕开某些组织时你的感觉如何。想像有几百只蛆。现在想像有成千上百只蛆——时时刻刻在你体内扩散。”
洛威尔张开嘴巴哈哈大笑起来,笑得他的胡子末梢都要甩到额头上去了。“你听到了,霍姆斯?我会好起来的!”他笑着拥抱阿加西,又和霍姆斯拥抱。然后他开始考虑这对希利法官,对但丁俱乐部意味着什么。
在用毛巾擦手的时候,阿加西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另有一件事,亲爱的伙计们。实际上是最奇怪的事情。这些小生物,它们不属于这儿,不属于新英格兰,也不属于附近任何地方。它们原产于这个半球,这似乎是确定无疑的。但它们只能在湿热的气候中生存呀。我在巴西看到一大群也是前不久的事,但我们从未在波士顿看到过它们。从未有人记录过它们,既没有一个准确的命名,也没有其他什么的。它们是怎么到这儿来的呢?我真是想不透。可能是随船运过来的家畜偶然到这儿来的,或者……”阿加西以一种超然的幽默口吻谈论起形势来,“不要紧。这些东西不能在北方的气候中生存,就像我们这儿。这正是我们的福气。幸好天气这么寒冷,就算那些虫子真的到了这儿,也肯定早已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