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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了,真要命!”

短暂的停顿

“我—我很抱歉,吉特。”

“没关系。”

奥黛丽把粉盒放回手袋里,啪的一声合上袋扣;“但我希望桑迪也能明白这一点。他心中最重要的问题并不是钱,他真的很爱我,吉特。但他是个演员,是个蹩脚的骗子。他爱上了海伦的财产,同时又总在麻痹自己的感情,和那些三流的交际花混在一起,比如说……”

“ 谁?”

“茱莉亚·曼斯菲尔德,”奥黛丽答道,“那个自诩‘高雅之极’的茱莉亚,对格洛斯特这种乏味的小地方毫无兴趣,一心向往外面的大世界。”

(现在,震惊之余,事悄渐渐明朗了。还好,曼斯菲尔德小姐不是什么危险人物。)

“奥黛丽,这就是为什么之前我提到她的名字时,还有后来你在书房的窗边看到她的时候,你的表情像妖怪一样,对不对?等一下!你要去哪里?”

“睡觉去,”奥黛丽疲惫地说,“要是我更能控制自己的感情就好了,真丢人啊,”她话音一转,“不,不用来陪我!我能平平安安地回房间的,谢谢!我要把门锁上,喝点威士忌。除非……”

“除非什么?”

“假如H.M.也失踪了,一定要告诉我。”奥黛丽说。

她款款走向楼梯时,吉特听见高跟鞋踏在石地上的清脆响声,看见那银狐披肩与一头黑发轻快地甩动。奥黛丽不慌不忙地走上楼去,但当她到了上一层的时候,吉特知道,她哭了。一片静寂,只有炉火僻啪作响,大厅的弯顶下,一切复又归于沉睡。

五一节前夜。恶灵出游之时。

吉特·法莱尔手扶壁炉边缘的石头,凝视炉火,伫立良久。然后他缓步上楼,回到自己的卧室

他的卧室在二楼北侧,恰好位于书房正上方。吉特关上门,没有开灯,背靠着门又站了好一会儿。

房间的窗户面北,窗格不大,中央饰以塞文大宅随处可见的那种花纹。今晚夜色宜人,窗子像小门一样敞着,月光如水倾泻进来,在地面洒下一片银白,勾勒着吊顶床罩那暗淡的轮廓,抚摩粉那几张高脚椅。左边窗户底下那张安乐椅孑然一身,壁炉内的柴火还未点燃。

失去时才追悔莫及

他不该想这些。该死的,别胡思乱想了!

吉特伸手去开灯,却意识到自己并不需要光。光线会让这整间屋子和真实世界一览无余。而在黑暗的保护伞下,可以径自蜷成一团,任由思绪半梦半醒无牵无挂。

他摸索着来到窗边,笔直地坐在安乐椅上,塔上的钟敲响了十一点。

为了你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为了你没告诉海伦你对她的心意,虽然你原本还有机会。

放松!放松下来!

有什么用呢?你还是睡不着

吉特站起身来。睡衣就在床上。他脱下外衣,以平素罕有的慢动作将其小心挂起,换上睡衣,披上沉重的羊毛睡袍,把脚伸进拖鞋,又坐回安乐椅中。

椅子旁边有张橡木小桌,桌上放着烟灰缸、雪茄、火柴,还有几本催眠用的闲书,昨晚他曾试过用它们来扼杀自己的想象力。吉特在黑暗中摸到一根雪茄点燃。

你真是个死硬死硬的白痴。你就是不承认你爱她。现在她消失了。

这真是最难熬的一夜。

雪茄顶端那一星橘色火焰,是那么虚无渺茫凑到他嘴边,旋又离开烟雾腾起,也如鬼魅一般。难怪人们都说盲人体会不到吸烟的乐趣。现在要做的就是战胜对失眠的惧意,然后……

吉特深深陷入椅中,试着放松肌肉,半闭双眼,把烟头伸进烟灰缸,虽然手指还握着它。

不如背背散文得了。至少找视散文的节奏,或许睡意也会随之而来。问题是,出于本能,你免不了会挑上自己喜欢的快节奏散文,吉卜林或者切斯特顿的,只会给想象加温。那些可不行,想点别的……别的……此地,世界如斯静谧此地一切烦恼远离风已沉睡浪也难起,梦复一梦惝恍犹疑。

就是这个。就是这个!朦朦胧胧间他听见自已的呓语,在暗夜里低回浅吟,随晚风逡巡而去,单调沉缓,如钟面上滴答流走的时间一般平静无波。阻断了生命之恋曲樱脱了希望与恐俱海伦!梅伦!海伦!我们以简洁的祈请,感谢上苍一切神祇,幸喜生命终有尽时;死者长眠永不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