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案 异睡症(第8/17页)

  我向法庭出示的第三件证据是许卫东所驾驶车辆的法医检验报告。这辆大型越野车在案发前后曾出现在许卫东家及千岛湖度假区之间的一个路段内,有较清晰的监控录像。因拍摄角度及光线问题,无法辨认驾驶人。在这辆车的油门和刹车踏板上,化验出残存的微量血迹,与孙宝宝的DNA配型完全相同。

  我的总结陈词是:“许卫东和他妻子何淑贤已分居三年,许卫东由保姆照顾,保姆每周休息一天。孙宝宝遇害当晚,恰好是保姆的休息日,所以许卫东有充足的作案时间,并在作案后从容擦洗血迹及其他犯罪痕迹。本案案情清楚,证据链完整,请法庭判处许卫东故意杀人罪成立。”

  许卫东聘请的律师强鹏是个口才便给、咄咄逼人的家伙,今年才四十岁出头,已经是全省最大的律师事务所合伙人、全国刑法学会会员,尤其擅长法庭辩论,往往抓住对手的一个漏洞穷追猛打,将其逼进死角。

  我话音未落,强鹏就开始全力反击:“公诉方提供的证据链并不像他们自己所说的那样完整,其中缺少一个关键环节,那就是我的当事人完全没有作案动机。许卫东和命案被害人孙宝宝是义父女关系,据熟悉他们的人介绍,他们之间亲情深厚,胜似亲生父女。而作为一名年过花甲的老人,许卫东非常珍惜和义女的这份感情,感激义女的陪伴。在这种情形下,许卫东又怎么可能对给他晚年生活带来快乐的女儿痛下杀手呢?刑事案件中,伪造物理证据并不困难,在实际案例中栽赃陷害他人的情形也不少见,作为被告方律师,我保留怀疑公诉方提供的物理证据是否公允的权利。”强鹏果然牙尖嘴利,而且头脑清晰,以公诉方的弱项为切入点,步步紧逼。

  为反驳强鹏提出的问题,公诉方第二证人冯可欣出庭作证:“警方在调查中发现,许卫东和被害人孙宝宝的关系并不是简单的义父女关系,事实上,两人对外以父女相称,私下里却是情人,而且孙宝宝生前从事公安器材批发生意,曾得到许卫东的许多帮助。所以说,无论是经济还是私情原因,许卫东都有杀害孙宝宝的动机。”冯可欣的话引起旁听席上的骚动。

  强鹏起立说:“我抗议。道听途说不能作为法庭证据,而且对我的当事人不公平。”

  主审法官张羽表示支持强鹏的反对意见:“如果公诉方不能提交支持己方说法的有效证据,对于街谈巷议,法庭不予采纳。”

  冯可欣说:“我方能够提供证据,请法庭允许公诉方第三位证人上庭。”

  当第三位证人出现在法庭上时,一直默不作声又面无表情的许卫东突然抬起头来,直勾勾地盯着这位头发花白、神情愁苦的女证人,很震惊的样子——她是他的结发妻子何淑贤,至少目前,还是他法律意义上的妻子。

  何淑贤没有向许卫东看上一眼,径直走到证人席上,按庭审法官要求证实身份后,说:“我能够证明许卫东和他的干女儿之间存在不伦关系,我曾经亲眼目睹他们的通奸行为,这是我和许卫东分居的最主要原因。”她话音才落,旁听席上又是一片哗然,人们交头接耳地低声议论。

  许卫东脸色煞白,冷汗潸潸而下,颓然几欲倒地。张羽问:“被告,你是否同意证人何淑贤所说的都是事实?”

  许卫东沉默良久,说:“我不同意。”

  强鹏第二次起立说:“反对,被告与被害人之间的感情,与命案没有因果联系,不能认定为杀人动机。”这句辩解有些牵强,旁听席上响起一片嘘声。张羽急忙警示要注意法庭秩序。

  强鹏显然意识到形势对己方非常不利,终于抛出撒手锏:“我保留对公诉方证据链条完整性的质疑。必须提醒法庭注意的是,我的当事人患有严重的异睡症,而孙宝宝遇害现场的血脚印,是我的当事人在睡眠状态中留下来的。也就是说,许卫东在命案发生期间,是完全无刑事责任能力人,不必为他在此期间的任何行为承担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