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二 章(第3/24页)
程科长感慨地回答:“说来惭愧,于这一行差事,我也不是一帆风顺的。我曾在重庆中美刑事警官学校学了几年,学会了各种中外刑事技术,自以为是一个了不起的刑事人材了。
毕业后,被派到南京刑警总队实习,经过社会现场实践,才晓得学校学的那一套、所谓高明的刑事技术,并无多大用处,尤其对盗窃案更感到束手无策。而汪伪留用下来的一批侦缉人员,凭着几十年的破案经验,却各有各的一套真本领,也因此他们才被留用下来。但是,我们重庆来的都以战胜者和统治者自居,迫使他们步步为营,处处戒心,一切经验不肯交流。
起初我吃过苦头,深有体会。后来想尽办法,和他们混在一起,真诚相处,他们便真心教我认识盗窃学,甚至把破案的秘诀也竭诚相告。接触的人一多,集各家大成,增长了不少的学识。”
“对,老弟,年轻人能这样谦虚,诚恳,勤学苦钻,我相信一切事业都会成功的。”接着,吴司长又饶有兴趣地发问,“这么看来,盗窃学还是一门大学问啰!”
程科长说:“是的,这门学问的确很复杂,很奥妙,但是它不能登大雅之堂,所以历史上还没有盗窃学的专著。我举一个很简单的例子,单从盗窃学分类来说,就很有研究的价值。
目前盗窃可以分为三种:有黑线、白线和锦线。黑线着重于夜间行窃,如‘拔闩子’、‘开窦子’、‘上天窗’、‘滚地龙’、‘钓鱼’、‘灯花’、‘插香’之流;白线着重于白日行窃,如‘闯门子’、‘跑抬子’、‘露水’、‘扒窃’之流;锦线在三线中算是最高者,既能掌握白线的各种技术,又能不拘形式,出入于上流社会交际场中,见机行事,巧取豪夺,不露痕迹。”
吴太太听得津津有味,不禁惊叹:“咳呀!这是我生平闻所未闻的。想不到盗窃者还有这么多的花样,好嫁显微镜下臭水沟里的细菌。太可怕了!哎,真是群盗如毛的世界!”
程科长接着说:“各种盗窃还有他的帮派及其各个不同的特性。我们研究了这些,就能掌握方向,以便对付。今天因为时间关系,我只举一个例子。比如说,‘开窦子’这一行,看他挖洞的形式,我们就晓得是那一帮干的。洞的形状像蝴蝶,像蝙蝠,这都是本京的黑线干的,叫做‘本京窦子’。洞的形状像倒置三角形,上大下小,这是汉口、九江一带的黑线干的,叫做‘上江窦子’。洞的形状小巧玲戏,仅仅塞进一个人,这是上海、苏州、无锡那一带的黑线干的,叫做‘下江窦子’。后者挖洞的技术最高,速度也快,危险性较小。洞口挖得相当大的,俯着身子可以进去,这种技术最蹩脚,花时多,危险性最大,这叫做‘江北窦子’,是苏北、山东一带的黑线干的。这都是汪伪警员长期积累的经验,书本上就找不到。”
“对,我读过不少书,上过大学,也到外国留学过,都没有学过这些。听君一席语,胜读十年书,难得难得,真的使我大开眼界呀!”吴司长钦佩地说。
“司长,我学的不过是清流末技,旁门左道,你学的是仕途正道。司长过奖,晚辈实不敢当,乌鸦怎么能够与彩风相比呢?”
“程科长,你太谦虚了!”吴太太看一眼几上的糕点,接着说,“怎么,点心原封不动。
奶茶、咖啡都冷了!来!”她用洋叉插了一块椰子夹心鸡蛋糕放到程科长面前。吴司长也向他频频劝进。
当程科长告辞的时候,吴司长夫妇高兴地分别跟他握手。吴太太说:“程科长,我相信有那么一天,就在这个客厅里,我们将为你摆上一席丰盛的庆功宴。那时请几位汉卿的同事、朋友来瞻仰你的丰采,继续听你的高论,一定会更开心的!”
“对对对,倩玲把我们心里所要讲的话通通都说了,祝你成功!”
他们一直送他到大门口,看他上车离去,才回公馆。
程科长回忆三家公馆主人对他这样信赖,并热情地招待,心里很感动。他想,既在他们面前开了保票,大丈夫绝不能言过其实。责任加人情,荣誉关面子,倒使他心里负担更重了。
他坐在吉普车上,闭上眼,现场的情况,杨妈的披露,交揉一起,脑海里映出了一幕惊险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