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为此春酒,以介眉寿(第8/20页)
孟说又想起那个满天星光的晚上来,田鸠在门前的槐树下与他相对而坐,问了一番话。虽然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孟说却第一次感受到了他的情感起伏。也许即使他是坚定的田派,也对多艰的时局感到茫然,所以才来问孟说的看法。可他为什么偏偏选了只有过一面之缘的孟说呢?仅仅因为他们都是墨家巨子的后人么?
沉思许久,孟说才问道:“唐姑果知道你此行的真正目的么?”司马错不答,但分明就是默认了。
孟说这才知道田鸠为何不等待救助,而是要投水自杀——他一定是明白了过来,原来同伴想要他死。他知道自己受了重伤,再也无力回去秦国,所以干脆投水自杀,他死了,也就等于腹兑死了。即使腹兑有父亲腹巨子庇护,侥幸不死,但腹派在道义上也完全被打败了,他的田派自然会大占上风。这人其貌不扬,看起来呆头呆脑、木讷寡言,却能在伤重的时候考虑得如此深远,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孟说问道:“多谢司马君直言相告,这就请跟我走吧。”带司马错出来,命庸芮送腹兑到司马屈匄处,请屈匄派一队士卒押其出境。
腹兑听说可以回去秦国,颇见喜色,又指着司马错问道:“他呢?”
孟说道:“他是秦国军人,不得允准擅自进入楚国,按例要当间谍处置。你放心,他不会被处死,只会被扣押起来审问,皮肉之苦是免不了的。”遂带司马错到大狱囚禁。
回来王宫时,正好遇到屈平,屈平喜滋滋地道:“那法子成了,令尹奏明了大王,大王也批准了。”
孟说问道:“大王同意放齐国质子田文回去齐国么?”屈平点点头,道:“今晚就会连夜派兵押解他去边境。田忌那边查得如何?”
孟说道:“一无所获。你姊姊和南宫正现下都应该在我家里,屈莫敖稍等我一下。”到王宫中的住处取了太子槐赠送的玉璧,与屈平一道回来家中。
刚拐上街口,就见到缠子率领众卫士笑嘻嘻地迎了上来,不过都换上了便服。
缠子笑道:“宫正君放心,南宫正已安排妥当,那筼筜敢再来,定教他有来无回。”孟说道:“辛苦各位了。”
他见屈平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问道:“屈莫敖认为筼筜不会再来么?”屈平道:“宫正君可别小瞧了筼筜,他虽然赌强好胜,但却是个机灵人,寿宴不日即到,他既意在和氏璧,绝不会因小失大。”
事情果真如屈平所料,筼筜接连三日都没有出现。孟说见如此下去只是徒然消耗人力,便令埋伏的卫士撤去,依旧将玉璧送回王宫住处,自己专心安排令尹府中的寿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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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国质子田文被秘密遣送出郢都后三日,田忌才得知了消息,立即主动向令尹昭阳辞行。昭阳虽然尚不能肯定田忌是否真的与筼筜勾结,计划为齐国盗取和氏璧,但对方确实有种种可疑之处,现下肯主动退让,总比撕破脸皮从此绝交要好,于是也不再挽留。田忌自率随从回去楚国的江南封地。十年后,齐威王死,齐宣王即位,田忌终究还是受召回齐国复职。田文则继承了父亲田婴的爵位,广召门客,成为著名的孟尝君。这是后话。
如此一来,齐国和秦国两方觊觎和氏璧的势力均被击破。这可是诸侯国中最强的两个大国,齐、秦无力再夺和氏璧,魏国、韩国以及远在北方的赵国、燕国就更不用提了。局面豁然开朗,令尹昭阳阴郁了许久的脸上也一下子雨过天晴起来。
知情人诸如孟说、屈平等人仍然忌惮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筼筜,虽然心中期盼他已经跟随田忌离开,但又知道他绝不是主动放弃的人,所以依旧将其视为大敌,昭府内外的许多防范措施都是刻意针对他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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