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故的寡妇(第4/6页)
但博特对他的病确实太小题大做了——所有的人,包括他母亲和蜜莉的母亲,都这么说。
首先,他怎么会得心脏病就是一件说不清楚的事情。没人在26岁时就会犯严重的心脏病。从医院的特护病房出来后,博特就躺在家里休息,由蜜莉来照顾他。在他康复期间,他表现得就像个被宠坏的孩子——这是形容他行为的唯一合适的词汇。他要蜜莉没日没夜地守在他身边。
一天傍晚,筋疲力尽的她趴在他床边睡着了。他把她捅醒,嚷着说他该吃药了。她当时没戴眼镜,就在抽屉里摸索起来。她把放在最外面的药盒子递给了他,可没想到那恰恰是他不该吃的药。
就蜜莉所知,医生根本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安慰她说,像博特这种情况随时都可能死去。
博特死后的一段时间里,蜜莉终于有空来思考发生在她和她丈夫们身上的所有事情。
她必须承认,她把他们都搞混了,尽管她费了很大劲想把他们分开、分清楚。她记得她以迦的名义将一大笔钱捐给了麻省理工,可很久以后才想起上麻省理工的是博特。这对麻省理工来说当然无所谓——他们收下了捐款,并给她寄来了一封措辞含混的感谢信。一次,她捐给动物保护协会一笔钱来纪念乔的生日,可后来她才想起乔对动物并不感兴趣——那动物爱好者应该是阿克:在他们短暂的婚姻生活期间,他们饲养的动物完全可以和市里的动物园相媲美。再说,那不是乔的生日,而是阿克的。
有时她会回忆和西做爱的消魂滋味,可后来又不得不告诉自己那应该是潘。她会回忆和迦在巴黎四处游览的情景,而事实上她只和阿克一起去过巴黎。她还会想念和乔游历威尼斯的美好时光,而实际上和她在圣马可广场喂鸽子却是阿克。
不过不要紧。她记不清和谁一起经历过什么,并不意味着她不尊重他们。她怀念他们每一个人。她结了这么多次婚并不是她的错。在她还是个小女孩、刚刚知道丈夫和婚礼的时候,她就梦想着和她上天安排的另一半庆祝金婚纪念日。
但生活并没按那样的路线走。
再过几年蜜莉就要三十岁了,而她已经有——到底有多少个丈夫了?
她掰着手指数着。
左手大拇指——博特。
食指——乔。
中指——阿克。
无名指——迦。
小拇指——西。
右手大拇指——潘。
一共六个——虽然可能顺序不对。六个丈夫!想想看。天哪,简直让人头都晕了!
等等。她这是什么意思——六个丈夫?她刚才忘了艾尔。她怎么会想不起来艾尔呢?他是她最喜欢的丈夫之一。
艾尔。右手食指。
艾尔是第七个。
亲爱的,他们全都是亲爱的。这是她能形容他们的惟一方式。她曾是世界上最最幸运的女人。
同时也是最最不幸的。
现在怎么办?
生活对她来说已经结束了。她内心深处知道这一点。她敢肯定没人再会怀着浪漫的想法接近她了。任何知道她历史的男人在追求她前都会再好好想想,尽管爷爷说她就像糖碗一样吸引着男人。
她渴望对什么人诉说自己的疑虑和苦恼。如果能倾诉一下心中的不安该有多好!但她结婚的次数越多、死的丈夫越多,她的家人和朋友就越不想谈论她不同寻常的处境。他们似乎对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感到尴尬,好像谈论这件事是很不礼貌的行为。他们简直是机智老练的化身——满怀爱心和同情守侯在她身边,却忽视了她最迫切、最严重的问题。她急需和别人谈谈发生在她身上的悲剧。
长长的门铃声打断了她的自悲自怜。
来访者是一个个子高高、非常英俊的男人。而且上了岁数。他至少也有四十岁了。她所有的丈夫都和她差不多大,上下差距不超过一岁。所以这个人肯定不是想和她结婚的。
“雷蒙德夫人?”
他走错了地方。
“雷蒙德夫人吗?”他再次问道,好像蜜莉没听懂他的话似的。
“雷蒙德夫人?”他第三次问道。
这最后一问使蜜莉清醒过来。
天哪,她有一个丈夫的姓正是雷蒙德。没错!是可怜的博特。他姓雷蒙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