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7/8页)
奈杰尔·欧文不想打扰乔丹心中的悲伤,但他喃喃地说:“当初你们应该自己去做,内部审查。”
“是啊,是啊,现在我们全都知道。”
“那么蒙克呢?”欧文问道。凯里·乔丹短暂地笑了一下。饭店里空荡荡的,服务员想来收拾最后的这张餐桌,他走过来,手里晃动着账单。欧文示意把账单放到他面前。服务员一直在旁边磨蹭,等到信用卡放在了账单上,他才拿上走向收银台。
“是的,蒙克。嗯,他也是不知道的。那天是总统日【15】,是联邦公共假日。所以我猜想他是待在家里的。没什么新闻,直至第二天上午。一封信件抵达了。”
美国,华盛顿
1994年2月
信是在22日到来的,即总统日之后的第二天,邮政业务恢复正常了。
信件装在一个白色的信封里面,从免费邮戳上,蒙克看出这是兰利的收发室寄过来的,但收信地址是他家里,不是办公室。
里面还有一个信封,有美国使馆的徽标。正面用打印机打上了“弗吉尼亚州兰利,中情局总部大楼,总收发室收,转杰森·蒙克先生”。有人还用潦草的笔记写了“反面”的字样。蒙克翻了过来。信封背面上,同样的笔迹写道:“这信是有人亲自递交到我们驻立陶宛维尔纽斯使馆的。可能是你认识的人。”由于信封上没有邮票,里面的信封显然是通过外交邮递袋送到美国的。
这里面还有第三个信封,质量差很多,纸面上可以清楚地看到木浆的碎屑。上面用古怪的英语写着:“请(下面加了三道线)转交给中情局杰森·蒙克先生。来自一个朋友。”
真正的信件是在这个信封里面。写信的纸张很薄,似乎一碰就要裂开。是手纸?还是廉价的软皮旧书里面的扉页?都有可能。
信是颤抖的手用俄语写就的,使用的是黑墨水,笔尖不太流畅。信是这样写的:
下塔吉尔,1993年9月。
杰森,亲爱的朋友:
如果你能收到这封信,那么在你收到的时候我已经离世了。我得了伤寒,是跳蚤和虱子传染的。现在他们正在关闭这个劳改营,要把它肢解,把它从地球表面上抹去,好像从来就没有存在过那样,其实不然。
十二个政治犯获得了特赦,是莫斯科一个叫叶利钦的人批准的。其中有我的一个朋友,他是立陶宛人,是一位作家和知识分子。我信任他,并托付他寄信。他答应把信藏起来,回家后就寄出去。
我还要搭乘火车和牲畜卡车去一个新的地方,可我是到不了那里了。所以我向你道别,并告诉你一些消息。
信中叙述了三年半之前在东柏林遭逮捕后发生的事情。图尔金叙述了在勒福托沃监狱地牢里遭受的毒打,以及他认为还是彻底坦白为上策的想法。他描述了臭气熏天的地牢,那里的哭墙和无尽的寒冷、那里刺眼的灯光、厉声的盘问,以及在回答不够快时,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情景。
他讲到了阿纳托利·格里辛上校。上校确信,图尔金必死无疑,因此他兴奋地吹嘘起他此前所获得的成就。图尔金由此知道了他从来没有听说过的那些人的详情:克鲁格洛夫、布利诺夫和索洛明。他还得知,为了使西伯利亚军人开口,格里辛所使用的手段。
审讯结束后,我祈祷死去,就像我已经多次祈祷过那样。劳改营里有许多人自杀,但我总是希望自己能坚持下去,坚持到我也许能够获得自由的那一天。现在你已经认不出我了,妻子柳德米拉和儿子尤里也认不出我了。我现在没了头发,没了牙齿,骨瘦如柴,伤痕累累,浑身发烧。我并不后悔我所做的事情,因为这是一个肮脏的政权。或许现在我们的人民已经获得了自由。其中有我的妻子,我希望她快乐。还有我的儿子尤里,是你给了他第二次生命。感谢你为此做出的努力。再见了,朋友。
尼古拉·伊里奇
杰森·蒙克把信纸折叠起来,放在了旁边的小桌子上,双手抱住脑袋,像小孩一样痛哭起来。那天他没去上班。他没打电话说明原因。他拒绝接听电话。晚上六点钟,天黑了以后,他查阅了电话本,坐进自己的汽车,朝着阿灵顿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