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湖边的修道院 10(第4/5页)

“有谁留在威尼斯没有走?”

“老人,带病的人,还有那些没有钱到别处逃亡、支付贿赂费的人。十二月五日晚上,意大利警察和一群强盗以德国人的名义闯进了犹太人区,逮捕了一百六十三个犹太人。就是在这家养老院,他们从床上把老人拖出来,把他们抓上卡车,先去了弗索里集中营。到二月的时候,他们就被转移到了奥斯威辛集中营。无一人幸存。”

拉比拉着加百列的胳膊肘,然后一起沿着广场周围慢慢地走着。“在搜捕威尼斯犹太人的两个月前,他们还抓了罗马的犹太人。那是在十月十六日早上五点三十分,三百多个德国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像洪水猛兽一样冲进了犹太人区,其中包括党卫军实战警力,还有纳粹党死忠护卫队的人。他们挨家挨户地搜寻犹太人,把他们从床上拖起来,然后装上卡车,拉到离梵蒂冈半公里之外军事学院兵营里暂时押解犯人的地方。那天晚上,几个党卫军不仅不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耻,反而还想去看看方形教堂怎么会有圆形屋顶。于是,他们改变了路线。新路线正好经过圣彼得广场,车上那些惊恐的犹太人大声疾呼,求教皇救救他们。所有证据都证明,当时教皇了解所有内情,他清楚地知道那天早上犹太人区发生的一切。毕竟,事发地点正对着他的窗子。但他只是袖手旁观。”

“一共抓走了多少人?”

“那天晚上抓走了一千多人。两天之后,那些集中在一起的罗马犹太人被装到蒂泊蒂娜车站的火车上,运向东边。五天之后,一千零六十人被毒气毒死在奥斯威辛-比克瑙集中营。”

“可还是有很多人幸存了下来,不是吗?”

“是的,是有很多人。意大利的犹太人中有五分之四幸存了下来。德国人一占领意大利,女修道院、僧庙、天主教医院和学校就收留了成千上万名犹太人。还有更多的人藏在意大利平民的家里。阿道夫·艾希曼曾经说过,每个意大利的犹太人都欠意大利人一条命。”

“是因为梵蒂冈的教皇下令要他们这样做吗?真像维琴察修女告诉我的那样,是教皇下的命令吗?”

“教会方面希望我们这样认为,不过我觉得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说明是梵蒂冈教皇下令让教会机构为逃离集中营的犹太人提供避难所。事实上,目前的证据只能证明梵蒂冈方面根本没有下达任何命令。”

“是什么样的证据?”

“有很多犹太人到教会机构去寻找栖身之所,不过都被赶了出来。还有一些教会要求犹太人改信天主教,这样才能收留他们。如果教皇下令要教会机构收留犹太人,那么修女和僧人们不会违背他的命令。意大利天主教教徒向犹太人伸出援手,完全是出于善良和同情,而不是因为接到了教皇的命令。如果他们等教皇下令才收留犹太人,恐怕早就有更多的犹太人死于奥斯威辛-比克瑙集中营了。根本就没有这种命令。的确,虽然当时同盟国以及全世界的犹太人领袖都不断呼救,庇护教皇还是充耳不闻,对于那些杀害犹太人的凶手,他甚至连一句公道话都不说。”

“为什么不说?他为什么要沉默?”

拉比举起手摆了个无奈的姿势:“他说,教会是普世的,他不能偏向任何一方,哪怕是在万恶的德国纳粹面前,他也不能偏向弱者。庇护教皇还说,如果他声讨希特勒的劣行,那么他同样也要指责协约国犯下的恶行。他还称,如果他真的那样做了,只能让犹太人的处境更糟,细想一下,还有什么比六百万人惨遭杀戮更糟糕的事呢?真是让人费解。他不仅把自己摆在了外交发言人的位子上,同时还是这台戏的演员。他想要扮演调解员的角色,他希望能够给双方带来和解,然后保存住德国在欧洲中心强大的反共产主义力量。当然,这其中有我个人的看法。”

“什么看法?”

“虽然公众喜欢犹太人,不过我觉得教皇并不在乎这种感情。记住,他是在天主教教堂长大的,那里的教义就是反犹太主义。他把犹太人和布尔什维克主义等同了,还把人们对犹太人崇尚物质主义的仇恨全都勾出来。整个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在他就任梵蒂冈枢机卿期间,梵蒂冈官方报纸充斥着控诉犹太人丑行的报道,这些在《攻击者》杂志上就可以读到。梵蒂冈《天主教文明报》曾经登过一篇文章,内容就是讨论驱逐犹太人的可能性。在我看来,庇护教皇就是觉得犹太人活该受到这番遭遇。他肯定在想,为什么自己和教会要冒险拯救那些犹太人呢,在他眼里,犹太人就是历史上的大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