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第5/6页)
一条设于悬崖边上的灌溉渠贯通整条峡谷,作用在于增加平原可耕种土地。简很好奇,这是多久以前兴建的?那时五狮谷里的人应该还有时间、人力与和平的环境建造如此庞大的工程,可能已经有数百年了。
峡谷道路变窄,山下的河流中也满布花岗石块。石灰岩质的峭壁上可以看到洞穴:简将它们视作可以躲藏的地点。视线内的风景渐渐荒凉,山谷里吹来一阵冷风。尽管阳光刺眼,简还是打了一阵冷战。多岩地带与陡峭的悬崖是鸟儿的天堂:那里有二三十只喜鹊。
终于,在峡谷的前方出现了另一片平原。眺望东面,远远地可以看到一条山脉,在其顶端可以清晰地看到努里斯坦山脉顶上的积雪。上帝啊,那才是我们要去的地方。简有些害怕。
平原上矗立着一小撮简陋的房屋。“应该就是这儿了,”埃利斯道,“欢迎来到萨尼斯。”
他们进入平地,想找一处可供旅人休息的清真寺或者小石屋。在靠近第一栋房舍时,一个身影从房子里走出来。简认出了那张英俊的脸,是穆罕默德。他和简一样意外。然而惊喜很快便被害怕所取代,她必须将穆萨死去的噩耗传达给他的父亲。
埃利斯为简争取时间,让她整理思绪。他用达里语问:“你怎么在这儿?”
“马苏德在这儿。”这里肯定是游击队的藏身处,穆罕默德接着反问道,“你们呢?”
“我们要去巴基斯坦。”
“走这条路?”穆罕默德面色严峻,“出什么事儿了?”
简知道,她与穆罕默德相识更久,这件事必须由她来说,“我的朋友,有个坏消息带给你。苏联人袭击了班达村,他们杀了七名队员,还有一个孩子……”穆罕默德猜测着她接下来的话,脸上的痛苦让简几乎要哭出来。“是穆萨。”
穆罕默德强忍着保持冷静:“我儿子是怎么死的?”
“是埃利斯发现了他。”
埃利斯绞尽脑汁在达里语中寻找着需要的词汇:“他被杀……刀在手里,刀上有血。”
穆罕默德的眼睛睁得老大:“全都告诉我。”
简接过话来,她的达里语更为流利,“苏联人黎明时进村,要找埃利斯和我。当时我们在半山上,没被发现。他们殴打阿力山、沙哈萨伊和阿卜杜拉,但没有杀他们。然而,他们发现了山洞。七名受伤的游击队员被安置在那里,穆萨陪着他们,以防夜里需要回村子找人手帮忙。苏联人一撤走,埃利斯就去了洞里。所有的队员都死了,还有穆萨……”
“怎么死的?”穆罕默德突然打断问,“他是怎么被杀的?”
简看了看埃利斯。埃利斯道:“是冲锋枪。”这个名词并不需要翻译。他用手指着心脏,点出中弹的位置。
简补充道:“他的刀尖上沾有血迹,一定是想保护受伤的队员。”
穆罕默德满眼热泪,心中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他还击了!对手是大人,带着枪,他敢带着刀子就冲上去!那是他父亲送给他的!这个只有一只手的孩子现在一定在战士的天国!“
简知道,对于一个穆斯林来说,为圣战付出生命是至高的荣耀。小穆萨也许会被奉为年轻的圣者。穆罕默德能有此安慰,简的心里也好过了一些。但她还是忍不住暗自谴责:好战的男人就是这样,以荣誉的言辞抚慰良心上的不安。
埃利斯郑重地拥抱了穆罕默德,一语未发。
简突然想起了她的照片,有好几张拍的都是穆萨。阿富汗人很喜欢照相。留一张穆萨的照片给穆罕默德做纪念,他一定会备感安慰。她打开牲口背上的包,在一堆药品中翻出个拍立得的照片盒,找出一张穆萨的照片,再把包重新理好。她将照片递给穆罕默德。
从未有一个阿富汗男人如眼前的穆罕默德一般骄傲,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好一阵子,简甚至觉得他在哭泣。穆罕默德转过身,试着控制自己的情绪。再次转过脸来,他已经恢复了平静,然而脸上仍挂着泪珠。“跟我来。”
埃利斯和简跟着他穿过村子来到河边,那里聚集着十来个游击队员,大家正围着火堆烧饭。穆罕默德走入人群,径直开口讲述穆萨的故事。他眼中含泪,并不时地用手比画。
简转过身去,不忍目睹更多的悲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