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疑点(第4/7页)

“我女儿一岁多那会儿,一到傍晚,好多和她差不多大的孩子都被爹妈从胳肢窝下面架着两条胳膊学走路,跟竹蜻蜓似的。我们小区里有好多中学生,放学后骑着山地车横冲直撞,特别容易撞到孩子,有一次我怒了,揪住一个领头的一顿暴揍,那孩子他爹找我算账,一看我是警察就说你当警察的怎么还打人?我说我首先是个当爹的你懂吗?你教育不好你的狗崽子还敢来找我,信不信我他妈再打你丫一顿?!”

夏祝辉说到这里,静静地望着自己吐出的烟雾,出了会儿神,然后把目光投向呼延云:“你明白我的话吗?你不可能明白,你还没结婚,还没有孩子,所以你也甭说什么拉段新迎一把的大话,当爸爸的,从女儿诞生那一天开始就站在了悬崖边上,永远战战兢兢的,你要救他?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爸爸不是最好的救生员,他需要你来救么?!”

“可是——”呼延云说,“当他失去了自己的女儿呢?”

夏祝辉愣住了。呼延云盯着他的眼睛:“老夏,我确实不大能理解做父亲的感受,但是我想问你,假如一个爸爸失去了自己的女儿,而且失去的方式是人为造成的、本来是可以避免的、不会发生的,那么这个爸爸会变成什么样子……比如,有没有可能像林香茗做出的鉴定,变成一个极度危险的潜在杀人凶手?”

很久很久,夏祝辉才点了点头:“把女儿从父亲手中夺走,那么做父亲的,会变成世界上最残忍最可怕最具有报复性和攻击性的野兽!”

“所以我还是要说——或许用词不当,我们得拦住段新迎,不要让他制造出更大的悲剧,因为这不仅无济于事——我是指他很难突破于家给于文洋精心编织的防护网——而且很可能会把自己搭进去。”

“没用的。”夏祝辉摇摇头,“你也许拦得住火车,但是拦不住一个父亲的复仇。”

你也许拦得住火车,但是拦不住一个父亲的复仇。

刹那间,屋子里的气氛显得异常凝重,呼延云仿佛看到一列火车正隆隆驶来,而他双腿酸软地坐在铁轨上,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那么……不是为了段新迎,而是为了还段明媚一个公道,查清她死亡的真相呢?”呼延云说。

夏祝辉抬起头,望着天花板,然后把烟头在烟灰缸里慢慢地碾灭,望着呼延云说:“我帮你。”

他俩商量了一下,决定一起去红都郡的地下自行车库看看,夏祝辉回办公室拿了帽子,戴在头上,和呼延云肩并肩地往外走,在楼道拐角处,正好撞上了孙康,孙康说:“呼延云你还在,太好了,走吧,去一趟会议室,遇到点儿情况,林处想听听你的意见。”

呼延云和夏祝辉跟着他一起走进了会议室。

屋子里面,围着会议桌坐了一圈警察,正在紧张地讨论着什么,放眼看去,林凤冲、马笑中都在,还有姚代鹏。

姚代鹏看了呼延云一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呼延,坐。”林凤冲示意身边一把椅子,等他坐下后说,“是这样,那几个在河边杀人的高中生不是被捕了么,在审讯过程中,我们掌握到了一个新的情况,他们说这两天有个未成年人流氓团伙接到一笔‘红单’,具体内容不详,但似乎与‘青少年绿色成长自助会’有关,而于文洋是这个自助会的干事长,你了解什么情况么?”

所谓“红单”是近两年出现的一个新情况:有些成年人想寻仇或报复,以往都是雇专业杀手,后来发现职业杀手不仅“业务”太糟,极易失手,而且一不小心折进去还容易把雇主给掀出来,于是就有人在未成年人身上打主意了,花高价,倒几道手,找到某个未成年人犯罪团伙,让他们故意给目标对象找茬寻衅,然后杀人,由于未成年的身份,即便是杀了人也不会有“要命”的惩处,而且倒手多的缘故,很难发现“雇主”,加之青少年的习性,话多,思维方式混乱,就算真的被捕了,给出的也往往是各种乱七八糟、假话比真话还多的“线索”,所以就算是找到了真正的“雇主”,也没法根据杀人者的口供定罪。

既然如此惠而无险,“红单”的买卖也就越来越多了,搞得公安部门甚是头疼,如今总算逮到一个还没有实施的“红单”,大家都想狠狠打击一下这股嚣张的气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