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我永远不可能再有这种感觉了(第7/11页)
客厅左边是一条短短的走道,走道右手边是一间浴室,尽头则是那个被塞在屋后一角、一天中只有近黄昏时才勉强晒得到四十五分钟太阳的厨房。小厨房的墙壁和橱柜让人漆成某种油腻腻的奶黄与褪了色的青绿;西恩、怀迪、布兰登与爱丝特围坐在一张小桌前,铁制桌脚与桌面衔接的地方掉了好几个螺丝,摇摇晃晃的。小桌桌面贴着四角都已翻卷起来的黄绿相间的碎花垫纸,中间则龟裂成一块块指甲大小的碎片。
爱丝特看起来倒挺适合这般场景的。她个子矮小,瘦骨嶙峋,叫人捉摸不准年纪,说四十也成,说五十五也像。她浑身散发着廉价肥皂的气味与陈年的烟味,一头暗沉油腻的黑发与狰狞地爬满她前臂和手背的蓝色血管相互呼应。她穿了一件褪了色的粉红色运动衫和一条牛仔裤,脚上则套了一双毛茸茸的拖鞋。她坐在那里,一根接一根地抽着她的百乐门香烟,了无生趣地看着西恩和怀迪跟她儿子说话,看起来像是因为没什么别的地方好去,才会同这些无聊透顶的人枯坐在这里。
“你最后一次看到凯蒂·马可斯是什么时候的事?”怀迪问布兰登。
“巴比杀了她,是不是?”布兰登问。
“巴比·奥唐诺?”怀迪说道。
“嗯。”布兰登不住地用指尖抠抓着桌面。他看起来相当震惊。他说话的声音单调平板,但呼吸却突然间急促起来,右脸跟着一阵抽搐,仿佛眼睛猛地让人戳了一刀。
“你为什么会这么说?”西恩问。
“凯蒂很怕他。她和他交往过一阵。她常说,如果让他发现我们在一起的话,他一定会杀了我们。”
西恩瞄了他母亲一眼,以为这段话总会让她有所反应,但她只是自顾自地抽着她的烟,一阵阵白烟不断自她口鼻中溢出,灰云似的笼罩着整个桌面。
“看来巴比的不在场证明应该假不了,”怀迪说,“那你呢,布兰登?”
“我没有杀她,”布兰登·哈里斯神情木然地说道,“我不可能伤害凯蒂。永远不可能。”
“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怀迪说道,“你最后一次看到她是什么时候?”
“星期五晚上。”
“几点?”
“呃,差不多八点吧。”
“是‘差不多八点’,还是八点,布兰登?”
“我不知道。”布兰登扭着一张脸,即使隔着桌子,西恩都能感受到那股浓浓的焦虑。布兰登十指交错握紧,身子不住地前后摇晃。“嗯,八点,是八点,没错。我们在哈法艾吃了几片比萨,然后……然后她就说她得走了。”
怀迪草草记下“哈法艾,八点,礼拜五”几个字。“她说她得走了……走去哪里?”
“我不知道。”布兰登说。
他母亲想要在堆满烟蒂的烟灰缸里捻灭手上的烟,却意外点燃了一个烟屁股,烟蒂堆中袅袅升起一缕白烟,直直地蹿进西恩右边的鼻孔。爱丝特·哈里斯满不在乎地又点燃一根烟,而西恩脑海里则浮现出她肺叶的影像——一堆纠结的团块,漆黑有如檀木。
“布兰登,你今年多大了?”
“十九。”
“你高中什么时候毕业的?”
“毕业,哼!”爱丝特说。
“我,呃,我去年刚拿到高中同等学力证明。”布兰登说道。
“所以说,布兰登,”怀迪说道,“你完全不知道礼拜五晚上凯蒂跟你在哈法艾分别后去了哪里?”
“嗯,”布兰登轻哼了一声,尾音却哽在喉中,眼睛开始泛红,“她以前和巴比交往过一阵,他占有欲很强,怎么也不肯放过她;然后是她父亲,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喜欢我,所以我们只能偷偷交往。有时候她也不肯跟我明说她要去哪里,我猜那可能是因为她要去找巴比,告诉他他们之间已经结束了。我不知道。但星期五晚上她只说她要回家。”
“吉米·马可斯不喜欢你?”西恩追问,“为什么?”
布兰登耸耸肩。“我不知道。总之他很早以前就警告过凯蒂,要她不准和我交往。”
他母亲突然开口了:“什么?那个该死的小偷以为他比我们高尚吗?”
“他不是小偷。”布兰登反驳道。
“他以前是!”他母亲顶了回去,“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哼,同等学力顶个屁用?他年轻的时候是个肮脏的臭贼,专搞妙手空空。他女儿搞不好也带了一样的基因。哼,不死将来也是个祸害。小子,算你走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