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5/6页)
李骚牯带着两个团练来到左院外面,两个团练都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操着钢刀。左院李家大宅里独立的一个院落。唯一通向这个院落的圆形拱门紧紧关闭,李骚牯来到门前,推了推,然后又拿起锁住门的铜锁看了看。李骚牯正要离开,有女人嘤嘤的哭声从左院里面飘出来。
李骚牯心里咯噔一下。
她为什么要哭呢?
李骚牯心里升起一股凉气,想起那张美貌的脸,浑身禁不住颤抖。
一个团练问他:“李副团总,你这是——”
李骚牯努力平息着自己紧张的情绪,慌乱地说:“没甚么,没甚么。我是尿急了!”
光绪二十九年十一月十五日,黄道吉日,是唐镇土地庙落成后开光的日子。唐镇又像过年过节一样热闹,人们准备了猪肉鸡鱼三牲祭品,等请神仪式完成后,拿到庙里去祭拜祈福。这天,修城墙的工地停工一天,所有人都要参加请神仪式。李红棠这天没有出去寻找母亲,她也要去祭拜土地,希望土地公公和土地娘娘降福于她,早日找到母亲。她一早起来,把渐渐变白的头发梳好,扎上辫子,盘在头上,用蓝花布包上。今天,她还挑了一身平时舍不得穿的半新的衣裳穿上,这样穿戴齐整去拜土地,显得诚心,她一直认为心诚则灵。时候一到,她就带着穿着白棉袍的弟弟走出了家门。
李红棠姐弟走在镇街上,还是吸引了众多的目光。李红棠的脸色苍白憔悴,可难于隐盖她的秀美和婀娜身姿,冬子的俊秀挺拔自不必说,他们就是一对金童玉女。许多人私下里说:“你看李慈林那五大三粗的样子,怎么就能弄出如此标致的一双儿女?”许多没有结婚的后生崽也偷偷地用冒火的目光瞟李红棠,要是别的姑娘,他们会上前挑逗,对李红棠,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他们害怕李慈林,谁敢动李红棠一根毫毛,李慈林还不活劈了他。他们只能在内心表达对李红棠的爱慕,他们私下里说,谁要是娶了李红棠,那是天大的福气。
在这些人中,有两个人的目光和别人不一样。
一个是王海荣。王海荣站了一个巷子口,目光紧紧地瞪着李红棠,喉头滑动着,吞咽着口水。这个时候,他作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加入团练!这也许能给他带来一些机会,也许可以改变卑贱贫苦的人生,或者可以成为李慈林的乘龙快婿。
还有一个人就是侏儒上官文庆。他的脸消瘦了许多,脸色蜡黄,他躲在一个角落里,用无神的目光注视李红棠。他的身体越来越差,好像很快就要死了。他的母亲朱月娘也发觉不对,带他到郑士林老郎中那里看过,郑士林给他看完后,皱着眉头说:“文庆的虚火很旺,先开点药给他调理一下再说吧。”朱月娘带儿子走后。郑士林对儿子郑朝中说:“上官文庆中了毒,可我不知道是什么毒,这种毒会不会要他的命,我也不清楚,给他开了打毒固元的药,不知道能不能起点作用!”郑朝中点了点头。郑家父子的话,上官文庆自然听不见,可他真的有种预感,自己快不行了。他想,自己死了不要紧,希望自己死之前,能够看到李红棠的母亲归来,能够看到李红棠开心的笑脸。
李红棠对那各种各样的目光无动于衷,包括王海荣和上官文庆的目光。
焕然一新的土地庙,仿佛让唐镇人看到了希望。
土地庙里的神龛上,土地爷和土地娘娘的塑像被红布遮盖着,要等请神仪式结束后,红布才能揭开,披在塑像身上,然后,会由壮实的年轻人抬着,在唐镇的街道小巷和田野上出巡一遍。
请神仪式在正午开始。
土地庙门口的那棵古樟树,披红挂彩。古樟树前面用木头搭建了一个两米多高的坛子。正午时分,阳光绚烂。唐镇百姓都聚集到土地庙前的空坪上。李公公也来了,各族的族长也都来了,他们站在第一排。李公公穿着黄色的丝绸棉袍,面带诡秘的笑容,身后站着带刀的李慈林和李骚牯,他们的脸色凝重肃杀。
请神仪式由朱银山主持。
朱银山站在坛子前,拖长了声调说:“请神仪式现在开始,放炮——”
顿时,鞭炮声噼噼叭叭响起,几杆土铳齐放,响声惊天动地,很多人用双手捂住了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