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5/10页)

狄克斯坦啜饮着雪莉酒。酒味十分酸涩,正是他们在牛津喜欢的那种。他把对哈桑和苏莎说过的故事给教授又讲了一遍,谈到了为以色列的葡萄酒谋求出口市场的事,阿什福德问了些相关的问题。年轻人是不是离开农庄进了城?时间和繁荣已经侵蚀了农庄的共产主义理想吗?欧洲的犹太人是不是已经同非洲和地中海东岸的犹太人融合并通婚了?狄克斯坦一概给予了肯定或否定的简单回答,而不再多言。阿什福德礼貌地回避着他们在以色列的政治伦理上的对立观点,然而,在他涉及的以色列问题背后,隐藏着热衷于打听坏消息的痕迹。

还没等狄克斯坦有机会提出他自己的问题,苏莎就叫他们到厨房用餐了。她的法式三明治个头大、味道好。她还打开了一瓶红酒来佐餐。狄克斯坦这下明白了阿什福德为何会发福。

喝咖啡的时候,狄克斯坦说:“两三个星期之前,我碰上了一个同期学友,就是在卢森堡。”

阿什福德问:“是亚斯夫·哈桑吗?”

“你怎么知道的?”

“我们一直保持着联系。我知道他住在卢森堡。”

“你常跟他见面吗?”狄克斯坦问道,心里想着:轻描淡写,不动声色。

“这么些年里,有好几次吧。”阿什福德停顿了一下,“需要指出的是,狄克斯坦,给你带来一切的几场战争,却把他的一切都带走了。他家失去了全部财产,住到了难民营里。他对以色列恨之入骨,是可以理解的。”

狄克斯坦点点头。他此时几乎可以肯定,哈桑是在这场游戏之中了:“我没跟他待多少时间,我正在赶飞机。他别的方面的情况呢?”

阿什福德皱起了眉头。“我发现他有点……心不在焉,”他结束了自己的话,由于没找到合适的英文字眼,便用了一个法语词,“突然的召唤让他得立即跑掉,取消既定的约会,总有莫名其妙的电话,然后神秘地失踪,或许这就是一个失去财富的贵族的做派吧。”

“也许吧。”狄克斯坦说。事实上,这是一名特工的常态,此刻他已经百分之百地肯定,与哈桑的那次不期而遇暴露了自己。他说:“你还见过我们那一届的其他人吗?”

“只有老托比。他如今坐上了保守党的前排议席了。”

“真棒!”狄克斯坦高兴地说,“他总是像个反对党发言人那样讲话——既自负又防备。我很高兴他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苏莎问:“还要咖啡吗,纳特?”

“不要了,谢谢。”他站起身,“我来帮你收拾,然后我就得返回伦敦。我真高兴过来串门遇到你。”

“我爸会收拾的。”苏莎说,她咧嘴一笑,“我们定好的。”

“恐怕就是这样。”阿什福德承认,“她不肯为任何人打工,最不愿意给我干活。”这番话使狄克斯坦颇为意外,因为显然与事实不符。或许苏莎没有亲自服侍他,但她似乎在以妻子的方式照看他。

“我要陪你走进城。”苏莎说,“等我穿上外衣。”

阿什福德握着狄克斯坦的手:“真高兴见到你,亲爱的孩子,我真的很高兴。”

苏莎身穿天鹅绒的外套走了回来。阿什福德送他们到门口,含笑挥手道别。

他俩走在街上,狄克斯坦嘴里不停地说着话,只是为了眼睛不离开她。她这件外套与她的黑色丝绒裤子相配,里面的奶色宽松衬衫看着像是丝绸的。就像她母亲一样,懂得如何穿着来衬托她闪亮的黑发和完美的棕色皮肤。狄克斯坦把自己的手臂伸给她,感觉相当老派,只是为了让她能触到他。毫无疑问,她跟她母亲一样具有身体上的吸引力。她身上有一种东西,让男性充满了占有她的欲望,不大像情欲而更像贪婪,是那种拥有这样一个尤物的需要,而且再也不让她被取走。狄克斯坦如今已经年龄大到清醒地知道,那种欲望是多么不切实际,何况艾拉·阿什福德绝不会使他幸福。但这位女儿似乎具备她母亲所缺乏的一些东西,那就是热情。狄克斯坦很遗憾他再也不会见到苏莎了。假以时日,他或许……

唉。那是不可能的。

他们到达火车站的时候,他问她:“你当真要去伦敦吗?”

“当然啦。”她说,“我明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