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第6/11页)

“你睡得怎么样?”

她气喘得太快了,仿佛刚才走得太急。“很好。”她说,声音有些发抖。

他那充满怀疑的犀利目光似乎钻进了她的脑子。“你好像有点心烦意乱。”他平和地说,既没有同情,也没有敌意。

“我……”词句似乎卡在了喉咙里,憋着她,“昨天……是乱糟糟的。”反正这话不假,这么说挺容易。“我从来没见过有人死在我面前。”

“啊。”罗斯托夫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人性,或许他记起了他第一次看见死人的经历。他伸手去够咖啡壶,给她斟了一杯。“你还太年轻。”他说,“你比我的大儿子大不了多少。”

苏莎满心欢喜地啜饮着咖啡,希望他继续照这样谈下去——这样有利于她平静下来。

“你的儿子?”她说。

“尤里·大卫多维奇,他今年二十岁。”

“他是干什么的?”

罗斯托夫的笑容不像先前那样冷冰冰的了。“不幸的是,他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听腐朽的音乐上。他学习不那么努力,不像他弟弟。”

苏莎的呼吸逐渐正常了,她拿起杯子时,手也不再发抖了。她明白,眼前这个男人并不会因为有家就减少几分危险,不过当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似乎不那么可怕了。“那你的另一个儿子呢?”她问道,“那个小儿子?”

罗斯托夫点了点头,“弗拉基米尔。”这时他已经一点都不可怕了:他的目光越过苏莎的肩头凝视着,脸上带着一种沉迷的慈爱表情,“他很有天赋。如果受到良好的学校教育,会成为一个伟大的数学家的。”

“这不成问题。”她说,眼睛盯着他,“苏联的教育是世界上最好的。”

谈这种事看来比较稳妥,但是准是对他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因为他那种远望的神情消失了,他的面孔又变得生硬冷漠了。“是啊。”他说,“是不该成问题的。”他接着吃起了鸡蛋。

苏莎急切地想着:他越来越友好了。我这会儿一定不能放松他。她苦苦思索着该说些什么。他们有什么共同之处,可以谈些什么呢?这时她灵机一动:“我要是从你在牛津的时候就记住你,那就好了。”

“你那时太小了。”他给自己倒了些咖啡,“人人都记得你母亲。她自然而然地是周围最漂亮的女人,而你长得和她一模一样。”

苏莎心想,这就好多了。她问他:“你当时学的是什么?”

“经济学。”

“我琢磨,在那年月算不上一门科学。”

“眼下也好不到哪儿去。”

苏莎扮起一副稍稍认真的表情:“当然,我们谈的是资产阶级的经济学。”

“当然啦。”罗斯托夫看着她,仿佛说不准她是不是当真。看来他认定她是当真的了。

一名军官进了厨房,跟他用俄语讲着话。罗斯托夫遗憾地看着苏莎:“我得到舰桥上去了。”

她得跟着他。她强制自己平静地说:“我可以去吗?”

他犹豫了一下。苏莎觉得:他该让她去。他跟我聊得挺开心,他相信我站在他们一边,就算我得知了什么秘密,他不可能想象,我既然困在了克格勃的船上,我怎么会加以利用。

罗斯托夫说:“为什么不可以呢?”

他走了。苏莎赶紧跟上。

在上面的无线电室,罗斯托夫通读着电文,脸上露出了笑容,还为了苏莎的缘故翻译了出来。他似乎为狄克斯坦的足智多谋而欣喜。“这人真是鬼精灵。”他说。

“萨维尔船运公司是怎么回事?”苏莎问道。

“以色列情报机构的一个前哨。狄克斯坦在排除有理由对那批铀感兴趣的一切人。原来的那家船运公司之所以不感兴趣是因为他们不再拥有那条船。现在他正在让船长和船员都下船。他无疑在某种程度上掌控了那些实际拥有那批铀的人。这是个出色的策划。”

这正是苏莎所需要的。罗斯托夫把她当作一个同事那样跟她谈话,她就在这件事的中心,她应该能够找到一条门路给他把事情搅乱。她说:“依我看,船出了毛病是人为的吧?”

“不错。现在狄克斯坦可以不发一枪地夺到那条船了。”

苏莎脑子飞快地转着。她“背叛”狄克斯坦的时候已经证明了她对阿拉伯一边的忠诚。如今,阿拉伯一边分成了两个阵营:一个是罗斯托夫、克格勃和埃及情报机构;另一个则是哈桑和巴勒斯坦突击队。现在,苏莎可以出卖哈桑来证明她对罗斯托夫阵营的忠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