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3/10页)
过了几分钟,神甫的精神力量复原了。他感到精力充沛,信心十足,目标明确。
走出神庙后,他决定去看看葡萄藤。
一开始,公社里没有种葡萄。当初斯塔尔来的时候,山谷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座破败的狩猎小屋。三年里,公社经历了一场又一场危机,在一场又一场的争吵中四分五裂,还遭受了一场又一场暴风雨的打击,只能靠进城乞讨来维生。接着,神甫来了。
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他就得到了斯塔尔的承认,成为与她平起平坐的共同领导者。一开始,他把集体乞讨的效率发挥到了极致。他们会去萨克拉门托,或者斯托克顿这样的小镇,而且专挑星期六早晨,那时候街上到处都是购物的人。每个公社成员都会被分配到不同的角落。每个人都得有自己的方法:莳萝会说,她需要筹集车费回家跟纽约的亲戚朋友团聚;颂会弹奏她的吉他,边弹边唱《不为钱财》;阿迟会说,他已经三天没吃饭了;阿骨会设法博得行人一笑,他会举一块牌子,上面写着:“有什么好撒谎的?这是为了凑钱买啤酒。”
但是乞讨只是权宜之计。在神甫的领导下,嬉皮士们在山上开荒,将溪水引流灌溉,开辟了一处葡萄园。大量的团队合作将他们拧成了一股绳。有了葡萄园,他们就不用再乞讨了。如今,他们的雪当利【19】 受到了鉴赏家的追捧。
神甫行走在一排排整齐的葡萄藤间。葡萄藤间种着香草和鲜花,这一方面是因为它们既实用又好看,更主要的原因是它们能够吸引瓢虫和黄蜂,进而杀灭绿色蚜虫和其他害虫。这片葡萄园里不施化肥,而是依靠天然的方法。他们还种苜蓿,因为它能固定空气中的氮,种在土里能当作天然肥料。
葡萄藤正在发芽。现在正值五月末,因此不用担心新芽遭受霜冻的侵袭。在这个生长阶段,最主要的农活就是将新芽绑在棚架上,以控制它们的生长方向,防止被风刮跑。
神甫做酒水批发商的时候,就研究过葡萄酒,斯塔尔也从书上学习了相关知识,但是如果没有老雷蒙德·德拉瓦勒,他们就不可能成功。神甫猜测,这位好心的葡萄种植者之所以对他们伸出援手,是因为他希望自己年轻的时候能够更有闯劲。
神甫的葡萄园拯救了公社,但是公社拯救了神甫的一生。当初他来到这里的时候,是个逃亡者——受到黑社会、洛杉矶警方和国内税务局的三重追捕。一切都是同时发生的。他是个醉汉、可卡因成瘾者,而且无依无靠,身无分文,有自杀倾向。他开着车,遵照一个搭便车的人模糊不清的指示,沿着一条脏兮兮的小路来到了公社,而后在树林间游走,发现一群嬉皮士光着身子,坐在地上念颂歌。他盯着他们看了好长一段时间,深深着迷于他们的颂歌和深沉的宁静感,这种宁静感就像火焰中升起的一团青烟一样。其中一两个人向他微笑致意,然后继续他们的仪式。最终,他脱光了衣服,就像一个被催眠的人,丢掉了他的西装、粉色衬衫、松糕鞋、红白相间的拳击短裤。他一丝不挂地跟他们坐到了一起。
在这里,他找到了平静、一种新的宗教、工作、朋友和情人。在他已经准备好开着那辆黄色的普利茅斯CUDA 440-6冲出悬崖自杀的时候,公社给他的生活赋予了意义。
现在,对他来说,已经再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栖身。这个地方是他所有的一切,他愿意誓死捍卫它。
或许我真的必须为它而死。
今晚,他会收听约翰·特鲁斯的电台节目。如果州长打算打开谈判的大门,或者做出任何其他的妥协,那么节目播完之前肯定会宣布新的消息。
当他走到葡萄园的深处时,他决定去看看地震振动器。
他走上山。这里没有路,只有一条被人踩踏出来的小径延伸在林间。开车没办法穿过村庄。在距离小屋四分之一英里的地方,他来到一片泥泞的空地。树下停着好几辆车,其中有:他的老车CUDA;一辆更旧的、锈迹斑斑的大众迷你巴士;梅兰妮的橘黄色斯巴鲁【20】 ;还有公社的皮卡车——一辆深绿色的福特六和。从这里开始,一条脏兮兮的小径蜿蜒曲折地穿过树林,在山坡爬上爬下,绵延两英里,时不时消失在泥石流区,跨过溪流,最终并入乡村公路——一条双车道的柏油路。路口距离最近的小镇银城有十英里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