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漏斗(第5/8页)
我看见那三个穿黑衣的男子站了起来,他们当中有人在说着什么,但是我辨识不出他们具体在说什么,后来我才看出原来是中间的那个男子在说话。接着,他们三人就像一阵风一样跑出了屋子,后面跟着那两个拿盒子的男子。与此同时,好些个穿着宽短上衣的五大三粗的男子又像旋风一样跑了进来,他们先是取掉了高台之上铺着的红色地毯,然后又把构成整个高台的厚木板全部清除,也就是说,他们很快把整个大厅里的所有东西全都搬空了。当这一幕场景换过之后,我又看见空出来的大厅里仿佛多了一些新的看起来很新奇的家具和家庭用设备。其中一个看起来像是一张床,床头床尾两边都带有木质滚筒,床头还有一个绞盘,绞盘上面带着把手,可以用来调节整张床的长度。我突然注意到,大厅里竟然还有一匹木马。总之大厅里还有许多新奇的玩意儿,包括可以在滑轮上滚动的滑锁与秋千。现在整个大厅简直就变成了一个体育场。
当整个大厅被清理干净之后,大厅里出现了一个新面孔。这个人又瘦又高,浑身上下一身黑,他骨瘦如柴,面色憔悴,外表冷峻。这个男人的外表让我感到惊恐不已,事实上我已经被吓得瑟瑟发抖了。他身上穿着的黑衣服满是油污,上上下下都是油渍的斑点。他这个人表现出来的气质显得他好像十分高贵似的,他的一切动作都很慢,从他进入大厅开始,那里的一切好像就由他说了算似的。尽管他外表穿着污秽不堪,举止动作粗鲁无礼,但现在整个大厅都成为他一手遮天的领域,他的任务和使命就是掌控和指挥那里的一切,总之一句话,他就是那里的主人。他的左前臂缠着一卷轻便的绳索。此时,那个女郎用一种带有探寻性质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这个男人,但是自始至终,她的脸部表情都没有什么变化。那是一种自信的表现——甚至可以说那是一种不顺从的淡然。与女郎相比,站在女郎身边的牧师就有很大的不同了。他的脸色煞白可怕,我可以清楚地看见他高高的前额上渗出了不少汗珠,汗水泛出了一片油光。牧师猛地举起双手开始祈祷,然后俯下身子趴在女郎的身边,接着又连续不断地在女郎的耳边癫狂地嘟囔着什么。
就在这时,那个穿黑衣的男子向前走去,他从自己左胳膊上取下那卷绳索,把那个女郎的手绑了起来。黑衣男子捆女郎手的时候,女郎表现出很温顺的样子。接下来,黑衣男子把绳索打了个牢牢的结儿,并且把女郎领到了那匹木马跟前,木马只比女郎的腰部高出一点儿。女郎的身体被男子举了起来,放在了木马之上,她的背贴在木马上,脸朝向天花板的方向,而原先站在女郎旁边的那个牧师,此时已经吓得全身发抖,疾速冲出大厅去了。此时木马上的女人只是快速翕动了一下嘴着,尽管我不知道她此刻在念些什么,但我知道她一定是在祈祷着什么。女郎的双脚分开,分别放在木马的两边,我看见刚才出现在大厅里的那些五大三粗的男人们这会儿正用绳索把女郎的脚踝牢牢地捆在地面上固定的铁圈儿上呢,如此一来,那个女人就再也动弹不得了。
看到这样的场景,很明显那些都是非常不祥的预示,看来情势对那个女郎很不利,我的心里猛地一沉,尽管我猜测下面将会出现较为血腥的场面,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我总是忍不住用双眼注视着即将发生的一切。这时,又有一名男子进入了大厅,他的双手各提了一桶水。还有一名男子跟在他后面,也提着一桶水。现在,他们两人分别站在木马周围。第二个进来的男子手里还拿着一个木勺儿——其实就是一只木质的碗,上面再装上一个直的长柄——木勺儿在他的另一只手上。接着他就把手中的木勺儿递给了穿黑衣的男子。与此同时,那些五大三粗男子中的一个人走上前去,他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物体,尽管是在梦中,可是我仍然可以模模糊糊地感到那个东西我是熟悉的。啊,原来那是一个皮漏斗。黑衣男子接过木勺儿,然后使出浑身的劲儿用力向女郎身上戳了下去——我在一旁看的简直是忍无可忍。我的头发立刻因为巨大的恐惧感而竖了起来。我开始挣扎,我上下翻腾,我突然就从梦境的束缚中挣脱了出来,我再也忍不住了,我开始高声尖叫起来,就在这时,我才发现自己置身于达克赫巨大的图书室中,因为梦境中残留的恐惧,我还是浑身上下颤抖不已,此时的月光十分皎洁,像流水一样泻过图书室的窗户,在对面墙壁上投下了奇异的银色和黑色的光晕,就如同美妙的窗花一样装点着整个图书室,让这里别具一种特殊的韵味。哦,真是上天保佑我啊,我感到自己重又返回到了十九世纪的人间,这是一件多么让人感到心情舒畅,幸福无比的事情啊,我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这是一种重获自由后的巨大幸福感——从那座带着拱顶的中世纪宫殿幸福地走出,重新回到了一个最起码自己的心可以踏踏实实地放在自己肚子里的平安世界。我从沙发当中站了起来,仍然感到四肢乏力,似乎还在颤抖,而我的心境仍停留在恐惧与庆幸交替徘徊的起伏状态。想想梦境里那样的事儿是否在历史上真实地发生过呢——也许吧,但是做那样的坏事儿,上帝却没有将那些做坏事儿的混蛋恶棍们用雷劈死。那么,这究竟是在做梦,还是确有其事,真的反映了人类历史上那段黑暗、残酷的中世纪曾经发生过的惨剧吗?我用颤抖不已的双手抱头,陷入了无尽的沉思。突然,我猛地意识到,尽管我的心脏还是好好地在我的胸腔里跳动着,但是我却无法高声叫喊,这时候裹挟着我的恐惧感到达了顶峰。我感受到有某种东西在黑暗的屋子里正在向我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