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孤魂(第13/14页)

“袁先生!”沈珺听出他的声音有些异样,借着屋里透出的烛光,却见他的面色惨白,额头上的丝丝血迹十分触目,她倒吸口气,“袁先生,你头上怎么了?”

袁从英抹一抹额头,满手血污,他满不在乎地道:“刚才看坟的时候太黑,不小心擦伤的吧……没事,你快睡吧。”说话间月影晃动,恰好照在他脸上。清白的月光下,他的形容显得分外憔悴。沈珺看得心惊,一下子愣在原地。

袁从英似乎也有点儿恍惚,冲她点点头又要走,被沈珺一把拉住:“袁先生,都这么晚了,今夜就别去了。也……不急在这一时。阿珺帮你料理下额上的伤。”

袁从英略一迟疑,便跟着沈珺进了屋。

两人在桌边坐下,沈珺将蜡烛移到眼前仔细察看,他的额头上果然只是碰伤,问题不大。可为什么他看上去如此虚弱?沈珺掏出雪白的丝帕,轻轻擦拭他的额头,关切地问:“袁先生,你是不是生病了?还是赶路太累了?”

袁从英怔了怔:“我没事,倒是有点儿累了。”

他摸索着从怀里掏出个小银盒,打开看看,里面空空如也。他摇摇头,如梦方醒般地对沈珺歉意一笑:“我刚才是不是很凶?”

沈珺腼腆地道:“没有。”

沈珺擦干净袁从英额头的血迹,左右看看:“袁先生,头发里也沾了些血,我把你的发髻松一松吧?”

“好。”

沈珺小心翼翼地在他的发间擦拭,袁从英举起手:“把发簪取下给我。”金簪递到他的手中,袁从英爱惜地抚弄着,独一无二的清凉感从掌心渗入,他焦躁怨愤的心渐渐平静。

沈珺注意到他的举动,好奇地问:“袁先生,这金簪真好看,上回好像没见你用这个。”

“哦?你也喜欢?”

“嗯,这样简朴的金簪真少见,可我觉得特别好看……”

这回他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嗯,它是特别好……是我的妻子赠给我的。”

“妻子?哦,袁先生你回洛阳就是去看望她吗?”

袁从英再次微笑了:“不是,她在塞外。”

沈珺有些惊奇:“塞外?莫非——你是刚在塞外娶的吗?”

“嗯,也可以这样说吧。”

“袁先生你娶妻了啊,多好呀……”她的语气中充满了最真挚的情感,还有掩饰不住的羡慕。

袁从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温和地问:“那么你呢?阿珺,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究竟所为何来吧?”

“袁先生……”一声呼唤下,沈珺已然泪雨滂沱。不过短短的相处,她已将袁从英当成了最亲近可靠的人,满腹的委屈喷薄而出,她再也无力克制,“袁先生,是岚……啊,是我哥他、他也定亲了,可那位周小姐不喜欢我留在家里……我哥说梅先生等着我呢,就让我赶紧走。”

“周小姐?哪位周小姐?”

“好像是、是鸿胪寺卿周大人的女儿。”

“鸿胪寺卿?”袁从英皱起眉头,“我记得是叫周梁昆吧?过去倒是见过几次,怎么?”他讥讽地问,“沈贤弟看上周大人家的小姐了?哼,可是我不明白,他订他的亲,你又碍到他什么了?凭什么那位周小姐尚未过门就容不下你?”

沈珺双手捂住脸,泪水从指缝中渗出。袁从英闭了闭眼睛,待沈珺稍稍平静,才又问:“阿珺,你告诉我实话,你真的是沈庭放的女儿吗?”

沈珺放下手,睁大哭得通红的眼睛:“是啊,袁先生……你为什么这么问?”

袁从英不看她,接着问道:“你娘呢?她在哪里?”

“我娘死了,爹爹说,我一出生她就死了。”

袁从英点了点头,问:“那么沈槐呢?我想他不是你的堂兄吧?阿珺,你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的岚……”真相差点儿就要冲口而出,沈珺又生生咽了回去,她红着脸低下头,“袁先生,你别问了,我哥不让我对任何人提起的。”

“哦。”袁从英按了按额头,“所以他的确不是你的堂亲,而是——外人,是什么‘岚哥哥’,对吗?你昏睡的时候不停叫着这个名字。”沈珺一哆嗦,还想辩白,袁从英又开口了,奇怪的是,他的话语中似有无限的苦涩,“阿珺,我离开庭州东归的这段时间里,常常会有种感觉,好像过去发生的很多事情、许多记忆,都不是真的。我总觉得,那些人和事都是我自己在头脑里臆造出来的……比如我远在庭州的妻子,很多次我都会恍惚,真有这么一个人吗?我真的遇到过她吗?好在,还有这金簪,把它拿到手里时,我就又能肯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