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化(第5/6页)

“玩词语接龙吧!”

我松开牵着的手,搂住信二的胳膊说。我喜欢他的右胳膊,肌肉的硬度很均匀。

“可以带拨音哦,有拨音的话就用它前面的假名来接。”

“知道了。”

和以往一样,这样的话,词语接龙就永远不会结束。

“美代[1] 。”

信二总是如此开始。

“羊羹。”

我立刻回答道。

楼梯、梯田、化妆水、肠胃药、云、抱怨、抽签、时间、富豪、千叶县人……

经过酒铺前,我稍稍探出身体,看着映在夜晚窗子里的我们。信二也被我带着侧过身来,我们透过玻璃四目相对。

呵呵。

我满怀爱意地笑着。虽然寂寞得如此绝望,内心却很充实。天空中的月亮冰冷皎洁,离满月似乎没两天了。

“在公园转一圈回去吧。”

“知道了。”信二说,语气一如既往地沉稳宽容。

一旦喜欢上谁,就需要数量庞大的甜言蜜语。我如怪兽一般,把这些词语从头到尾吃了个精光,俨然得了痴呆症的鳄鱼般贪婪。

我也需要。过于喜欢某个人,真的太过喜欢,就会害怕失去自己的平衡,精神几近崩溃却只能无助地恐惧,日复一日好不容易才维系住平衡。

也有过这样的事。

“姐姐,你好性感!”

看着我的真丝内衣,大学生发出倦怠的声音,琥珀色的眼镜同信二的很像。所谓大学生不过是他的自称,我并不知晓真实身份。本来嘛,时下正经的大学生会说“姐姐”这种词吗?且不管这种问题,总之我被人“搭讪”,然后干脆地脱掉了衣服。

上了床,大学生说:“姐姐你很寂寞吧?”

这口气如同廉价的小白脸,让我心里一惊。“不寂寞啊。”我不带一丝笑意地回答,他又问,“那为什么跟我来?”

“闭嘴。”

我堵住了大学生的嘴唇。

大学生很瘦,与轻薄的外表不同,做爱时很细腻。我不觉哭了,呜咽中想到了信二。我想见信二,现在马上就想见。这做爱让我不安,觉得像被卖到国外的孩子。我一边哭,一边紧紧抓住大学生。内心好寂寞,我知道我正被人同情,虽然知道却无可奈何。我缠着如此消瘦、偶然遇见的男孩。

事后,大学生吻了抽泣的我的额头,就像平素信二对我那样。

周五,久违地和信二约好在外面见面,在一家对着银座大街带落地窗的咖啡店,那是桥本的个展首日。我比约好的时间早三分钟到达,但信二已经到了,正喝着咖啡。才五点,外面暮色已经降临。我分外喜欢银座的夜晚。

“工作干完了?”信二看着我问。

“嗯。”我含糊地回答。他说“看样子还没有啊”,偷笑起来。

“那你晚宴后还要回公司。”

他并不是发问。我坐在对面点了加果汁和香草的矿泉水,如同找借口般说:“要看的样稿还剩了些。”

小小咖啡店里客人进进出出,很热闹,也比较嘈杂。

“哦。”信二说。

信二的“哦”近似开朗的叹息。开朗的叹息这种说法也很奇怪,但很近似于说着“好了”站起身时的感觉,似乎要干脆利落地舍弃什么。每当信二说“哦”的时候,我就感觉被遗弃了。

大楼上的个展会场空间狭小,有不少宾客。出了电梯就是前台,地上摆了几个花篮。我们在签名簿上并排写下两人的名字,接过裹着纸巾的酒杯,静静步入会场。

桥本的照片绝对是黑白的更棒,我平日一直这么认为。这次的展览全是黑白照片,照的都是公园或小巷,猫咪、鸽子或流浪汉,感觉很古典(其实似乎都是这半年照的),信二也很喜欢。

“上次那个,谁的摄影展来着?净是些压扁了的可乐罐特写,从各种角度照的。比起那个来好懂多了啊。”他说着诸如此类的话。

桥本在里头正和人说话。等了一会儿看了看,他又被另一群人围住。这种晚会上很难把握打招呼的时机。

“美代!”

身后有人叫我,回头一看是律子。黑色的毛衣搭配艳绿的阿拉伯风裤子,腰上系着金色腰带。

“好久不见,还好吗?”

律子笑容娇艳。在十一月的东京,她怎么能晒得这么黑呢?

“难得啊,信二先生竟然也一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