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星来的人(第8/11页)
她的母亲已经一门心思投入到那些必不可少的秋季家宴中,没注意克里斯汀接到了多少电话,也没注意女佣抱怨有个男人一句话不说就把电话挂断。她宣布自己要飞到纽约去度周末,父亲也决定同往。克里斯汀惊慌失措:她看到自己在浴缸里被人割开了喉咙,鲜血正顺着脖颈淌下来,卷着小小的漩涡流进下水道里(到了这个时候,说他能穿墙、会分身她都相信)。女佣是不会帮她的;她说不定还会站在浴室门前,叉着两手,就这么看着。克里斯汀安排好,周末到她已经结婚的那个姐姐家里去。
星期天晚上回到家,她发现女佣几近歇斯底里。她说自己星期六傍晚去给落地玻璃门拉门帘,发现门上贴着一张扭曲变形的怪脸,一个男人的脸,靠在玻璃上,正从花园里盯着她看。她说自己昏了过去,差点提前一个月早产,当场在客厅的地毯上把孩子生出来。随后她报了警。警察来的时候男人已经不见了,不过她认识他,那天下午他来喝过茶;她告诉警察他是克里斯汀的朋友。
星期一晚上,警察上门调查,来了两个人。他们很客气,他们知道克里斯汀的父亲是什么人。父亲热情地招呼他们;母亲则在一旁转来转去,摆弄着她的纤纤玉手,让他们知道她有多脆弱多担忧。她并不喜欢让他们待在客厅里,却也别无选择。
克里斯汀只能承认男人一直在四处跟踪自己。她如释重负,他终于被人发现了,同样让她宽慰的是,她不是那个告发的人,尽管他要是本国公民的话她早就报警了。她坚持说他不是危险分子,他从来没有伤害过她。
“那种人不会伤人,”其中一个警察说,“他们只会把你杀了。你现在没事真是万幸。”
“一群疯子,”另一个接着说。
母亲主动解释,来自另一个文化的人就是这样,你永远分不清他到底是不是精神失常,因为习俗相差太大。警察表示同意,态度恭敬,却又带些揶揄,好像她是一个智商略欠的皇室成员,大家都要迁就。
“你知道他住在哪里吗?”第一个说话的警察问。克里斯汀早就把那封写着他地址的信撕了;她摇了摇头。
“那我们只能明天去逮捕他了,”他说,“要是他来等你的话,你觉得你能在教室外面和他聊天,把他拖住吗?”
问过她之后,他们和父亲在前厅里低声交谈。女佣把咖啡杯收走,她说,如果他们不把那个他抓起来,她就走人,她可不想再像上次那样被吓个半死。
第二天,克里斯汀从现代史的教室出来的时候,他出现了,非常准时。他看到克里斯汀没有转身就跑,似乎有些迷惑不解。她向他走近,心怦怦直跳,因为背叛,也因为即将到来的自由。她的身躯回复到一贯的大小;她觉得自己是一个女巨人,沉着冷静,刀枪不入。
“你好吗?”她问道,笑容灿烂。
男人一脸戒备地看着她。
“最近怎么样?”她再次试探。他长年挂在脸上的微笑消失了;他朝后退了一步。
“就是这个人?”警察问,从一块公告栏后面探出头来,活像个启斯东警察[12],一只强有力的手掌按在那件破旧外套的肩膀部位。另一个警察懒洋洋地在后面站着;并不需要动用武力。
“不要伤害他。”他们把他带走的时候,克里斯汀恳求道。他们点点头,笑了笑,彬彬有礼,又有些鄙夷。男人则好像很清楚这两个人是谁,要干什么。
当天晚上,第一个警察打来电话汇报情况。父亲接了电话,语气友好但态度明确。她自己此时变成了局外人;她已经安全了,她的任务结束了。
“他们把他怎么了?”父亲回到客厅的时候,克里斯汀心急如焚地问道。她不确定警察局里面会发生些什么事。
“他们什么也没做,”父亲回答,觉得女儿的担心着实有些好笑。“他们原本可以记他一条跟踪和骚扰,想知道我有没有起诉的打算。不过犯不着惊动法院:他的签证上说,只有在蒙特利尔学习期间,他才获准合法居留,所以我叫他们就把他送回那儿去。如果他再在这里出现,就会被驱逐出境。他们还到他租的房子去了一次,他已经两个星期没付租费了;房东太太说她正要把他赶出去呢。他看上去挺高兴,有人帮他交了欠下的房钱,还给他一张免费火车票回蒙特利尔去。”他顿了顿。“不过他什么都没交待。”